第二百七十章 万险千难终出城 补全!-《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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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蕙青在石阶下抬起惨白的脸,仰头道:“走!快走!”

    这时,绿萝身后最后一个镖师被接了上去,上面的人把手往下一伸,急喝道:“快!”

    绿萝盯住姚蕙青,石阶下方昏暗少光,却吞不住那一团刺目的鲜红,绿萝的眼底仿佛被染红,理智却让她决然回头,将萧芳往上一送!

    这时辰里,血影斩开乱箭,半空中逼出一道剑气,弯道那头穿来道道闷哼声,乱箭一停,血影蹬墙折返。

    “快!”上面又伸下一只手来,向着绿萝。

    “带香儿走!”姚蕙青道。

    “奴婢不……”

    “能走一个是一个!快!”姚蕙青打断香儿,深深望了绿萝一眼。

    绿萝箭步冲下,点了香儿的大穴便将人硬拖上来,举推而起交给镖师,自己急奔而下,伸手便去扶姚蕙青。

    “护他们先走!”姚蕙青的嗓音已哑,目光忧焚。

    来不及多言了!禁卫军大败而去,复又折回,想必是怕逃回去难以交差,今日死也要留下都督府的人。崔灵姐妹只是下人之女,禁卫军杀她二人不过是声东击西之策,借以引开萧芳和她身边的护卫——禁卫军想要的只有她们两人而已!

    如今萧芳已逃出生天,禁卫军能带回去交差的人只

    交差的人只有她,只有她没逃出去,其他人才有机会走!如若绿萝先救了她,禁卫军交差无望,左右都是死,恐怕拼死也会将剩下的人拉住垫背。

    绿萝咬了咬牙,犹豫的工夫,血影折回,冲向杨氏等人,抱起瑟缩在后的崔灵姐妹便将人抛给了绿萝。

    绿萝下意识将人接住,咬牙将姐妹二人举向了密道口。

    他们都深知杨氏母女不能死,崔远等人在江南为圣上谋事,已结识了不少寒门学子,其中不乏贤德之士,这些人是将来的新贵,是朝廷的未来,更是圣上到了江南之后定国安邦之本。崔远乃孝子,救杨氏母女便是为圣上谋忠良之士,不可不为。

    老镖师也不能死,万镖头欠了都督一命,却还得够多了,不能再死人了。

    杨氏上去前不放心地看了眼下方,“夫人……”

    “先上去!”绿萝一把将杨氏推出了密道口,随后箭步冲下了石阶,但如她所料那般,密道那头儿顿时密箭齐发,细雨般射来。

    血影杀了一拨禁卫后,禁卫军便没再放箭,他们不是没箭了,而是在省箭,省着箭防着他们救姚蕙青的这一刻。

    这一刻,绿萝在石阶上,血影在石阶下,幽深的密道似张开巨口的兽,森森獠牙化作乱箭,在两人脚下扎根丛生,逼得两人连连后退。此刻轻功无用,一旦跃起便会成为箭靶,而两人皆有拨箭之力,却谁也不敢轻易出手——流箭无眼,很容易误伤姚蕙青。

    进不得,也还手不得,血影很快被逼到了密道尽头的死角,绿萝被逼到了密道口。观音庙上方有镖师想冲下来,却没有落脚之处,而禁卫的箭法也并非百发百中,这一会儿的工夫,姚蕙青便遭了一身擦伤,中了两支流箭。

    新添的血腥气令人发狂,血影和绿萝却束手无策。

    弯道后传来一道高声:“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退出密道,那么那个女人可以活;一是不退,那么你们三人一起死,死在咱们这些禁卫前头儿!”

    血影和绿萝不出声,但显然没有退出密道之意——他们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等!等禁卫军的袖箭射尽,屠他一个干净利落!

    “你们没有第三个选择,因为在箭尽之前,我便会下令先将那女人射杀,为禁卫军陪葬!”那人知道血影和绿萝在想什么似的,大笑一声,笑罢不耐地道,“我数三个数儿,你们如若还在,那就是要选第二个,那我们便同赴阎王殿!”

    “一!”那人说到做到,立刻便喊。

    “走!”姚蕙青先开了口,世间的舍弃多含艰难,尤其是在离生机只有一线之遥的时候,但没人比她更清楚现实,她出不去了,在救绿萝时,她中箭跌下石阶,磕伤了腿,而今又身中流箭,已然难以起身了,如若强行相救,只怕又要连累两条性命,“莫让圣驾等我一人,随军南下的还有百姓,大局为重!”

    “二!”

    “都督被辽帝劫走,寻她要紧,切不能让辽帝带她出关,否则此生可就再难相见了。事有轻重缓急,我无性命之忧,你们却是圣上和都督的臂膀,不可将性命断送在此,还不快走?!”都督一旦被带出关去,想要回来,不兴两国战事是不可能的。可大兴江山已乱,内事不安,边关便不敢兴战事,否则便有国破之险。但这些话没有时间多说,她也没有力气多说,只盼两人能以大局为重。

    仿佛在印证她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观音庙外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那巨响离得颇近,似乎是从城门方向传来,不知出了何事。

    血影和绿萝一惊,双双仰头看向密道口。

    “还等什么?快走!”

    “三!”

    姚蕙青和那禁卫军小将同时出声,血影咬了咬牙,一记重拳砸上土墙,狠狠一碾,纵身而起!

    “走!”血影落在绿萝身旁,将她一拽,两人一同跃出了密道口!

    “姚小姐保重!他日定有后会之期!”绿萝之言伴着石阶轰然坍塌之声,为防禁卫军在背后生事,血影方才一拳震毁了石阶。

    姚蕙青仰起头来,透过滚滚扬尘望向密道出口,目露向往。原来,熹微的烛光亦可温暖如天光,可惜一切近在眼前,于她来说却已遥不可及……

    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血腥气冲散了迎面而来的清甜,长刀搁在她的肩头,刀锋森凉。

    小将盯着塌毁的出口,脸色阴沉不定,半晌后低头看了姚蕙青一眼,目光冷厉。

    “带走!”

    *

    那声巨响确实是从城门处传来的。

    鬼影等人见驾之后,圣驾即刻启程,神甲军奉旨护送百姓先行出城,李朝荣和鬼影等死士率御林军护卫圣驾退往城门。

    有华老将军在,数千西北精骑之敢远远跟着,不敢强行阻拦。眼见着已望见城门,一直默不作声的元修忽然挽弓,三箭连射,欲毁城楼。百姓就在城外,一旦城塌,巨石砸落,难免殃及百姓。步惜欢和李朝荣双双出手拦箭,元修见机而起,孤身掠至御林军中!

    阵前刮起一阵泼风,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似被长剑斩开一道豁口,眨眼间那风便到了华老将军面前!

    华老将军身侧便是鬼影,见元修意在救人,鬼影扬剑便挡!

    西北精骑见元修孤身闯入敌营,忙策马追上,御林军拔刀迎战,两军顿时杀成一片。

    血影一

    血影一行人从观音庙赶到城门口时,见到的是一团混战之景。城楼毁了半边,巨石断木横在城门口,隔开了圣驾和城外的百姓。与元修交手之人已换成了步惜欢,鬼影劫持着华老将军退到城门口,见血影一行人赶到,沉声道:“清道,速速出城!”

    此时没有时间细说密道中的情形,血影等人来得及时,一刻不歇地与镖师们一起清理出城的道路,神甲军派了一队人马前来相助,众人里应外合,道路清得颇快,眼见着就要清理干净,忽听夜风送来一道马蹄声。

    马蹄声来自官道,大军未举火把,凭着盛京城里的火光尚看不见人影,只是听那滚雷般的声势,竟似有数万精骑正往城门驰来!

    血影心头一惊,道声不好!

    江北水师自顾不暇,应该难以出营,再说水师里也没有这么多的骑兵。来者是哪路大军?西北军还是骁骑营?无论是哪路人马,一场血战是免不了了!

    “元修!”鬼影大喝一声,将刀往华老将军喉前一抵!此人杀不得,他知道,他甚至知道此人连伤也伤不得,因为南下路上还得靠他牵制江北的元党。而他年事已高,有伤在身,千里南下,很难撑得下去。但事态已危,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出了城再说。

    血影会意,笑得森凉,“小爷今儿憋屈,恨不能杀个痛快!有些日子没剔人肉了,拿这把老骨头祭祭刀也不错!”

    话音刚落,长刀飞来,血影侧身险避而过,那刀嵌入城墙,铮声厉刺入耳,竟震得人神昏脑胀,眼前一黑!血影与鬼影两人连忙运气自保,一时难再出手伤人。

    华老将军之危虽解,元修却不好过,分神之时迎面而来的掌力慵和散漫,连杀气都化于无形,仿佛和风拂面春阳化雪,一沾上却让人如坠九幽寒窟。

    元修纵退急避,落在数丈开外,脸色添了几分霜白,遥遥望着步惜欢,沉声道:“你当真以为走得了?”

    步惜欢淡淡一笑,不见急态,“你当真以为来者是骁骑营亦或西北军?”

    这话问得元修一怔,鬼影和血影也怔住,两人回头望向城门外,听大军来势如洪,借着火光已能望见黑潮般的人影!

    百姓开始慌乱,神甲军列阵如盾护住百姓,城楼之上弓弩满弦,一名将领率百名精骑驰向飞桥,还没到桥头,便瞧见大军在飞桥那头停了下来。

    一道人影纵身掠向城楼,那将领仰头之际,只见月色血红,人影如青波,不知是人在月中,还是月送人来,眨眼间那人就近了城楼,只留下眼前一道残影,恍若星河泻入飞桥的瑶波。

    这轻功……

    那将领忽然惊悟,回身冲城楼上急喝:“且慢放箭!”

    城楼上的弓弩早已满弦,只是被来人的轻功和胆量惊住,御林卫们才忘了放箭,被飞桥下的喝令声惊醒时,御林卫们险些惊得松了弓弦。就是这奇险的一刻,那人已掠过了城楼,一物啪地砸下,正砸在那险些失手射箭的御林卫脑门上。

    那御林卫下意识地拿手一抓,见抓到手中的竟是枚腰牌,借着月色定睛一瞧,啊了一声。

    声音刚落,那人已在城门内,落地时城中刀兵相拼之声已歇,那人落地无声,唯有衣袂乘风舒卷,青似云天。

    那男子之貌未必人人识得,但那身青色的军袍无人不识。

    江北水师!

    “魏少主?”血影忍不住咧了咧嘴,尽管五脏六腑都在疼。

    魏卓之回头,望住血影身旁被安置在马背上的清瘦女子,柔声笑问:“这回,我可来晚了?”

    萧芳听着身后踏过飞桥的马蹄声,忽然模糊了双眼。

    这人怎就那么傻?生在富贾之家,江湖地位尊贵,却偏到军营谋了个芝麻大的武职,一身鬼神之境的轻功竟只在军中用来传令,如此大材小用,世人不知他求什么,皆道商贾绿林虽比不得官身尊贵,但魏家实不需仗这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威,唯有她知道,他一是为圣上,二是为她。可她的腿本就不是他晚来一日之过,冷落了他许多年,也解释了许多年,怎就如此执拗?

    “有很多人没能出来……”女子低下头,并不是责怪他,只是想想那些留在密道里的人,终究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人。

    “嗯。”回神之时,男子已在马背上,这些年来他们第一次离得如此近,他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无比清晰,“这一切定有讨回之日,我陪你一起。”

    女子僵坐闭眼,颔首洒泪,再未多言。

    这时,几骑人马已过飞桥,到了城门外勒马一停,下马齐拜!

    “江北水师前来迎驾,愿随圣上一同南下!”为首高喝之人声音温雅,听着很像书生,正是军师韩其初。

    韩其初身旁绑着一人,漫天火光照亮了城门口,那人身穿将袍,却生着张玉面粉唇的俊俏脸孔,怔怔地望着城门内,惊色替代了羞愤之色。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骁骑营将军季延。

    原本,韩其初借清理军中将领之机密令魏卓之等人偷偷出营,一面劫杀去西北军驻营报信的骁骑,一面擒下季延。没想到季延被擒之时,魏卓之一行人却正巧撞见暮青被呼延昊劫持出城,于是月杀和乌雅阿吉追着暮青而去,魏卓之带着季延赶回了水师大营。

    得知暮青被辽军劫走,水师哗怒,韩其初沙场点兵,章同亲率一营将士绑着季延出了大营

    延出了大营,要挟骁骑营交出了战马,随后五万水师将士倾营而出,急行到了盛京城下。

    鬼影和血影今夜在密道里,对城中的事情多有不知,不知御林军占了城门后,步惜欢命月影率几人出城先寻暮青,顺路传了道密信到水师大营,此后便一直掌握着水师的动向,大军前来迎驾早在意料之中。

    元修暗中命禁卫军从观音庙中突袭御林军后路,步惜欢也早有密旨命江北水师前往城门外迎驾,这一场将计就计的博弈,直至此刻,终定了大局,也终于到了出城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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