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夭亡-《如懿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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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兕的高热是在五天后发作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趋势,也并未在出血化脓,但是璟兕变得胆小,她拒绝喝水,连看见给她洗漱的清水都会害怕的缩起来。她害怕一切声音,宫人们轻微的脚步声都会让她不安地大哭,甚至连风声都害怕,她一直是恐惧而不安的神色。
起初,如懿以为是那日的事给了她巨大的惊吓,渐渐发觉不对,璟兕有战栗的迹象,恶心呕吐,不愿入睡,并且一反常态地烦躁。
如懿无助地看着江与彬的脸色越来越差,一颗心一点一点地悬了起来。
江与彬惨然道:“娘娘,您得有个准备,五公主怕是得了疯犬病了。那条咬伤五公主的狗…”
如懿急急命三宝掘出“富贵儿”的尸体,江与彬查验后回来,连声音都嘶哑了:“皇后娘娘,那条狗的确已经得了疯犬病,所以才会闯入御花园咬伤了五公主。那疯犬病,是会传给人的!”
海兰紧咬下唇,眼中是烈烈恨意:“是金玉妍,是不是?那条狗是她豢养的,一定是她!”
如懿的脸色已经全然失了血色,侧过脸,声音微冷,一字字清去碎冰:“那条狗是金玉妍养的没错,但是它养在启祥宫中,应该很干净才对,为何闯入御花园那天那么脏,而且启祥宫的人也没发现这狗得了病呢?本宫问过三宝,三宝说启祥宫的人提过,那只狗曾经跑丢过几天,一直到出现在御花园咬伤了璟兕。”
容珮恨道:“只有这样,嘉贵妃才撇得清干系啊!”
容珮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何况海兰也道:“还有谁比金玉妍更恨咱们呢?”
冤有头债有主,万事皆有因果。眼前,的确是没有人比金玉妍更有做这件事的由头。
但如懿顾不上这个了,她的疾言厉色里透着无比的虚弱:“江与彬,你告诉本宫,你一定会治好五公主!”她的声音像在烈烈秋风里哆嗦,“你能治好的,是不是?”
江与彬汗湿重衣,昂首不已:“微臣无能。”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锯子,狠狠锉在如懿的头顶,自上而下,“这个病,根本无法医治。哪怕是赔上微臣和太医院所有人的性命,都不能了。微臣无用,请皇后娘娘责罚。”
江与彬说这句话的时候,璟兕烧得全身抽搐。她低低痛呼:“额娘!额娘!我难受!”如懿想要伸手去抱她入怀,让她安静下来,可是刚要伸手,已被容珮和海兰死死拉住。江与彬拽住如懿的袍角哀求:“皇后娘娘,使不得!若五公主不小心弄伤了您,连您也会染上这病的!”
高热折磨得小小的孩子说起了胡话,也根本吃不下东西。最后还是海兰想的法子,怕璟兕伤了人,更伤了自己,只得拿被子裹住,再用布条缚住了她
宫人们都不敢轻易碰璟兕,只敢小心翼翼地问:“皇后娘娘,要不要告诉皇上?”
自然是要告诉的,但不是眼下。
也许是天命不佑,也许是皇帝的分心,也许是后宫的灾厄带到了前朝。准噶尔的战事一度陷入僵局,并不顺利,是战是和,尚是未知之数。连忻嫔所生的六公主也好几次险些断了气息。宫人们禀报上去,皇帝亦无暇看顾,只是嘱了太医好生照料。
如此这般,如懿怎么敢随意去打扰。而禀报了太后,太后只有一语,道了声“冤孽!只是可怜了孩子”,重又捻动佛珠,闭门祝祷。
待到精疲力竭时,璟兕的呼吸弱得像游丝一般,细细的,好像随时会断了一样。不过几个时辰,又是发起了高热,继而连便溺也变得困难。
仿佛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懿追问道:“真的不能治了么?”
江与彬道:“如果杀了微臣可以救回公主,微臣愿意!”
如懿掩面:“那么,还能拖几天?”
江与彬不忍:“也就两三天,但是五公主,会活得很痛苦。”
这样的话,也唯有江与彬敢说吧。
如懿双膝一软,瘫倒在窗前。重重罗衣困缚在身上,端丽万方的轻绸软缎,流光溢彩的描金彩线,绣成振翅欲飞的风凰翱翔之姿,凤凰的羽毛皆用细如发丝的金丝垒成,缀以谷粒大的晶石珠,一针一线,千丝万缕,无不华美惊艳,是皇后万千尊荣的象征。
可什么皇后啊,此时此刻,她不过是个无助的母亲,面对命运的捉弄,无能为力。她终于忍不住,倒在海兰怀中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是璟兕,是我的孩子?!她还不足两岁啊,她会笑,会哭,会叫阿玛和额娘,为什么是她啊?!若是我做错了,要了我的命去便罢了!为什么是我的孩子?!”
如懿从未那么无助过,仿佛自己成了一根细细的弦,只能任由命运的大手弹拨。整个人,无一处不被撕扯拉拨着痛。那痛,谁心刺骨,连绵不绝,哪怕断绝崩裂,她亦只能承受,什么办法也没有。
海兰遣开了众人,紧紧拥住她垂泪,反复道:“姐姐,别哭。别哭。”
话虽这么说,海兰的泪亦如黄梅时节连绵的雨,不断坠落。如懿任由自己哭倒在海兰怀里,声嘶力竭。最后,连如懿自己也恍惚了神志,仿佛是海兰的声音,不断地唤她:“姐姐,别忘了,你还有永璂啊。”
如懿的声音己经哑了,她推着海兰道:“海兰!璟兕是不成了,你去,你去亲自请皇上来,再看一眼璟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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