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郊试马-《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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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峭料暖呼呼的被窝里香香地睡着一个小仙女。
人生第一爽利之事便是睡觉俗俚说得好:早早睡、晚晚起又省油光又省米睡觉时啥都甭管、一切免听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是什么帝王仙佛随心所欲正因如此娟儿很喜欢睡觉她唯一担心的事便是梦里太快活了以致自己一觉不醒。
军师来了么?、嘘小声些别吵醒她耳边呜呜鸣叫似有飞蚊叮扰娟儿恨恨掩耳转朝右侧来睡。
她长得怪可爱的、是啊军师的两个徒儿就属她天真蚊子如影随形转过了脸依旧嗡嗡扰响娟儿提起了棉袄盖住了脑袋奈何顾此失彼盖住了脑袋赤脚便露了出来感觉挺冷。正缩脚间突然脚趾热热的像是被叮了一口。
嘿你别摸她的脚军师会生气的、我是怕她着凉蚊子骚扰赤脚又叫又叮脚趾脚踝无处不叮似乎颇为兴奋娟儿脚趾挣扎蓦地暴吼一声:喔喔喔喔喔喔!
娟儿怒吼了反手抽出长剑凌空便是一斩嗡地大响过去半空飘下几丛稻草悠悠荡荡落到了地下。
娟儿咦了一声却也清醒过来只见自己睡在一堆稻草上身上盖着丝被四下却堆满了破旧杂物转看后方却有一座关帝爷的神像原来自己睡在一处破庙中。转看庙门外阳光普照却已是正午时分了。
昨晚是元宵夜满城百姓提灯夜游有的打马吊牌有的掷骰子一个个通宵达旦不亦乐乎。娟儿却甚命苦整夜都在寻访琼芳的下落也是她一路向北眼看安定门大开索性便来到北郊试马最后还睡到破庙里一夜好眠直至日上三竿才起。
北京别的没有破烂庙宇最多近年天荒地旱朝廷把钱都拿去打仗了自是无钱修缮也是香火钱一年不如一年和尚道士便挂单到大庙里以致于大庙愈大、小庙愈破便让娟儿多了些栖身之所。
娟儿二十七八岁了自也不是第一日闯荡江湖平日睡破庙、打野食自也熟门熟路。
她伸直了手臂正哈欠间却又听背后传来细琐话声:军军师你来啦?
破庙无人哪来的说话声?娟儿大吃一惊不待反身过来身子向前一滚长剑后掠一招倒卷珠帘守住了背心要害随即使开飞濂剑雨剑风嗡嗡大响正要飞身起跳却见背后一座高大神像正自俯望自己却是关老爷了。
娟儿咦了一声左右瞧望没见到人影料来是自己睡迷糊了眼看关老爷还在望着自己忙还剑入鞘双手合十虔诚拜道:关老爷在上弟子娟儿昨夜在此借住一宿感谢您的照护。
她盈盈拜倒只想许几个愿偏偏脑袋不好想了半天也不知该祝祷什么正呆傻间忽见庙柱刻着一幅对联正是青灯读青史仗青龙郾月;赤面秉赤心乘赤兔追风。
一见赤兔二字娟儿欢容起跳喊道:大红脸!大红脸!你在哪儿啊?拎起了地下丝被急忙奔出殿外正喊间忽见一处破烂厢房门窗已落满地的木屑稻草里头却躺了一只大红脸暖呼呼地睡着。
娟儿扑了过去笑道:大红脸!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大红脸啡啡骇然惊吓睁眼待见是无知少女来了便又闭上了眼呼呼鼾睡。
娟儿骂道:日上三竿!还睡!快起来!快!挥手拍打揍儿子似的驱赶起床听得啡啡苦鸣大红脸终于起身了砰地一声撞到了厢房门楣。
大红脸是一匹马高头大马身长并同马尾直达十二尺马离地近乎一丈奔跑起来好似朝霞东升不消说这是一匹赤兔马。
看这赤兔无愧神驹之名寻常马儿多是立着睡觉以免猛兽偷袭走避不及这赤兔马仗着脚程快睡觉时却是平躺横卧咻咻打呼间不忘把脑袋枕上了稻草堆十分香甜。无怪会睡迷糊了。
娟儿昨晚深夜出城来到北郊试马骑的正是这匹赤兔马眼看它快逾闪电大喜之下便为它选定一个神气好名称作大红脸。娟儿俏脸红兴奋道:大红脸我一会儿带你去见琼芳让她羡慕羡慕你到时可得争气些喔。
大红脸肚子饿了哪管琼芳是谁?便走到院子里闻闻嗅嗅偏偏满地荒草不见蔬果心情自是苦闷却听娟儿笑道:贪吃鬼早晓得你饿了瞧这是什么?大红马懒懒抬眼惊见娟儿手中红亮亮的竟然拿了一只苹果顿时啡啡欢然娟儿笑道:别急先驮我回京吧等到了姊夫家爱吃多少就有多少。
翻上马背将苹果串到了剑上正要笑吟吟地指向南方忽然肩膀让人拍了一记娟儿回头一望惊见背后站了三只鬼一只青衣鬼一只短颈鬼一只暴牙鬼三鬼列作一行兀自阴森森地招手道:娟
闹鬼啦!娟儿大哭呼救忙把长剑向前一挥喊道:快逃啊!苹果现身红马狂似地狠追几番奋力扑咬却都还差了半寸不知不觉间便已奔出了数里。
娟儿天不怕、地不怕最是怕鬼岂料夜路走多必碰鬼竟然真个撞鬼了?天幸自己骑的是追风赤兔一路腾云驾雾苹果也风雷电掣不住追咬间两旁景物倒退而过连奔十余里苹果却还是安然在前不远也不近。
赤兔马乃是神物料来鬼魂便会飞翔也是追之不及。娟儿余悸犹存喃喃地道:方才那是什么啊?会不会是我眼花了?正放松间耳边却又听到:娟
娟儿俏脸苍白回头去看惊见树林里竟飞来一只青衣鬼不忘朝自己招手霎时凄厉哭叫:怎么又来啦!大红马本已咬住苹果正闭目啃嚼间突然屁股一疼让娟儿刺了一剑吃痛之下哀声悲鸣便又化作了一道红电绝尘而去。
这只赤兔马天生反骨要它跑它便停令它缓它偏急只是无论如何反骨屁股痛还是知道的这会儿全奔驰但觉风势狂暴卷起十丈尘烟宛如一道旋风娟儿却还觉得不足兀自哭喊道:救命啊!鬼来啦!鬼来啦!
狂风扑面如刀赤兔马全力奔驰四蹄若飞不过一眨眼时光便已来到一片旷野已距京城不远娟儿认清楚了方位正要朝安定门而去却忽然揉了揉眼咦了一声。
放眼望去北城下一片旗海神策、神威、神恩、神德营帐层层迭迭连绵几十里正中一座大营立着一面威武巨旗红底金字上书勤王不知有几十万人在此。娟儿自是张大了嘴满心骇然: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昨晚元宵热热闹闹百姓夜游万户祥和岂料一个晚上过去竟有大军入城?正呆看间猛听马蹄隆隆百来匹快马半路截来喝道:什么人!
娟儿不单怕鬼也怕坏人大惊之下忙夹紧了马腹侧拉缰绳赤兔马偏过了身子顿时斜行避开蹄下却仍隆隆飞驰。背后传来怒吼声:还跑!快快下马受检!否则立斩无赦!
听得坏人口气凶残娟儿更是俏脸苍白霎时连催缰绳直朝安定门驰去只消能遇上一队正统军那是什么也不怕了。
赤兔马脚程快绝不过眨眼时光便已逼近城门口娟儿高声呼救: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城外有土匪啊!正喊间忽听前方嗤嗤连声无数箭羽横空而来拦住了去路随即四面八方涌上了无数骑兵已将娟儿团团围住。
娟儿吓得花容失色才晓得城门也被土匪盘据了眼看退无可退只能握住了腰间佩剑哪知手指一触剑柄便听刷地一声几百柄刀枪指住了自己直吓得她双手举起颤声道:不要一名兵卒奔上前来怒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携带兵器、在此游荡?
来人凶神恶煞也似娟儿自是暗暗害怕低声道:我我是小老百姓家住京城想想要进城去那兵卒喝骂道:大胆!下马说话!赤兔马极有灵性一听主人受辱挨骂顿时激动不已啡啡狂叫间便欲上前冲杀娟儿忙拉住了它慌道:别动、别动。
双方僵持起来娟儿不敢下马却也不敢突围只缩在马上抖众兵卒慢慢缩紧了包围赤兔马却是鼻中喷气左蹄连连顿地只等着冲阵夺路。
众兵卒使了个眼色霎时大喝一声一涌而上娟儿尖叫一声还不知该不该打架城外却传来一声断喝:且慢。砰地一声炮响大批骑兵飞驰而来簇拥了一面军旗号曰豹韬一名校尉策马进前淡淡地道:姑娘你这马很是稀奇打哪儿来的?
娟儿怯怯地道:这这是姊夫赠给我的那校尉哦了一声道:你姊夫?他姓啥叫谁?娟儿低声道:他姓伍双名定远。乍闻此言满场兵卒都是为之一惊人人交头贴耳议论不休那校尉深深吸了口气:你你没玩笑?娟儿怯怯地道:没没有我师姐是艳婷。那校尉越惊疑了忙驾马回阵过不多时大军向旁分开阵中行出了一员金甲大将神情一派威严沈声道:你是伍大都督的家眷?
俗话说:官越大、脸越长眼看这人板着一张冷脸一张脸比赤兔马还长了几寸想来职级必高。娟儿小心翼翼点了点头低声道:是我叫做娟儿我我想进城去可以么?那大将道:姑娘可携有文碟符令?娟儿茫然道:没没有
那大将摇头道:那可不行。便是伍都督亲来也得有令牌验身。烦请姑娘下马随我回营。娟儿见他说得威严自也不敢反抗正要乖乖下马却让人握住了手低头一看却是先前那校尉来了他仰起了头微笑道:姑娘让我抱你下来吧。
娟儿低声道:不不用了那校尉笑道:客气什么?看你的年纪也不是第一回让男人抱吧?娟儿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话猛听啡啡暴鸣赤兔马怒了后足使劲一蹬听得啊呀一声惨叫那校尉滚了出去摔得鼻青脸肿。
***混蛋!两旁兵卒暴怒道:正统军要开战了!大家上啊!一时刀光连闪腰刀长枪重戟纷纷出笼那赤兔马却也不怕便朝群马冲撞而去却听当当连响兵器一荡开面前多出了一名青年看他身穿黑袍腰系红带双手微微握拳却是伍崇卿到了。
大红脸遇险小红脸立时现身娟儿大喜若狂正要出声喊叫伍崇卿却举起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挡到了兵卒前从怀里取出一张状纸淡然道:这是兵部签的文书允我等自由进出北门。请军爷放行。
那金甲大将道:你又是谁?娟儿心下振奋正要为崇卿吆喝姓名却见他使了个眼色道:小人姓张是西域回来的镖师马上这位正是贱内咱俩要进城办点事盼军爷给个方便。
那金甲大将察看状纸沈吟道:通西镖局?她怎说自己是伍大都督的家人?伍崇卿道:内子身上有病脑筋有时不大清楚请军爷们不必理会。
那校尉苦哼哼地过来了道:疯婆一个有病早点去看大夫知道么?伍崇卿道:小人知道。娟儿听这帮男人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自是心下恼火无奈身处险地有口难言也只能闷吞了。
那金甲大将点了点头交还了文书道:管好你那口子京城里严禁快马奔驰要是踏伤了行人少不得吃上几件官司。伍崇卿称是接过道:多谢诸位。
金甲大将更不打话兜儿一声率众向东而去。城门守卒便行上前来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进去了!城下人潮汹涌又是人、又是车伍崇卿默默低头一手牵着马儿一手推开行人便领着娟儿进城了。
一夜过去京城竟变了一个样看城门下人山人海出城进城都得受检自是挤得水泄不通两人一马走几步停半晌举步维艰。娟儿怕自己惹祸只能乖乖坐在马上不敢吭声伍崇卿本就是少话的人便只默默牵马前行。
好容易挤出了北门已至钟鼓大街不复见受检队伍伍崇卿抬头便道:姨没事了。下来吧。话声未毕却听娟儿大怒道:什么没事了?伍崇卿!谁是你的贱内了?又是谁的脑袋不清楚?你给我交代明白!
眼看娟儿脾气了伍崇卿便道:姨莫气。这是权宜之计方才若不这么说咱们恐怕进不了城。娟儿怒道:胆小鬼看人家是勤王军就成了缩头乌龟!你还算伍定远的儿子么?
伍崇卿道:同是武人何苦相互为难?娟儿大怒道:什么武人?方才那人轻薄我你都置之不理么?伍崇卿自知理亏当即躬身歉然:是我不好。姨我扶你下马吧。
正要搀她下来娟儿却冷然道:你走开不许碰我。
伍崇卿自知叫不动她便取出一块铁牌送到娟儿手里轻声道:姨记得把这东西收好一会儿若遇上了官军便让他们查验。知道么?看他年纪虽较娟儿为小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直如大哥也似。交代了几声正要离开却听娟儿喝道:等等!不许走!哼地一声便从马背上纵了下来坠入崇卿的臂膀里便让他抱了个满怀。
娟儿轻功高强上下马背岂须外人搀扶?此时自是卖乖了。她倒在小红脸的怀里倚着他的雄壮胸膛任人勾抱腿弯两人目光相对娟儿忽地俏脸飞红想起贱内二字忙挣扎站起娇嗔道:好你个伍崇卿!方才怎么会在城门现身的?说!你是不是偷偷跟着我?
伍崇卿咳道:我有点事刚巧路过北门没想撞见官军围人便过来察看。听得官军二字娟儿也紧张了忙道:对了对了这些兵马是干什么的怎么都跑进城里了?
伍崇卿道:他们没和你说么?朝廷正在演军。娟儿茫然道:演军?为何要演军?
伍崇卿淡淡地道:要谈这些军国大事赶紧去问我爹吧。他怎么说你怎么听便了。
娟儿什么都谈就是懒得谈军国大事便又哼了一声道:别说这些废话了快说你昨晚上哪儿去了?伍崇卿有些烦了每回他遇上了娟姨总要东拉西扯查案似的纠缠不清。随口便道:我和朋友喝酒去了。娟儿心下怀疑哼道: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伍崇卿拂然道:姨你吃饱了撑着?每日里打听这些事不觉得无聊?
娟儿大声道:我就是无聊!快说你和谁喝酒了?正逼问间忽见伍崇卿的衣领竖起遮住了颈子倒似什么新奇少爷打扮颇为新颖。她瞧了瞧便提起脚跟掀领来看却不觉啊呀一声惊呼:你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伍崇卿伤得不轻只见他颈边裂开一道口子长达两寸彷佛一条红蜈蚣虽用勾线缝上了望来仍是狰狞可畏。她又惊又怕再看小红脸的手脚或皮开、或肉绽竟也满布伤痕新缝不久。慌道:崇卿!你你昨晚到底干什么了?伍崇卿道:我说过了我和朋友喝酒去了。娟儿大急道:胡说!喝酒怎能喝得一身伤?
伍崇卿道:喝酒时难免闲聊闲聊时难免吵架你说我是狗我骂你是猪反正大家一言不和这便打杀起来了。娟儿颤声道:你你又惹事了可曾打死人了?伍崇卿道:放心在座有位朋友精通医术只消人头没落地他都救得活。
娟儿出身九华门中多有前朝医书学都学不完听得伍崇卿称赞外人医道高明自是不乐意她哼了几声细细来看崇卿颈边缝痕却见针线细腻整整齐齐宛如女红做工不觉愕然道:你你这朋友是个女的对么?
伍崇卿叹道:又来了。娟儿哼道:什么又来了?我就是要问明白!快说!你的情人究竟是谁?是不是琼芳?正追查间伍崇卿却打了个哈欠看他好似一夜未睡神色困顿伸手拍了拍大红马突然双眼圆睁愕然道:赤兔马?
娟儿双眼光大声道:小子总算觉啦!忙搂住了马颈欢容道:我跟你说吆我昨晚在羊市大街偷苹果吃没想这大红脸就来乞食了还一路跟着我像是认娘一样稀奇吧!娟儿只消高兴起来总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伍崇卿点了点头:这就叫无巧不成话吧。
娟儿笑道:对对对姨还要问你一件事是不是有句话叫人什么什么马什么什么赤兔的这话莫名其妙谁人能懂?伍崇卿却似心有灵犀耸肩道:这话别问我去刑部问吧。娟儿茫然道:刑部?去那儿干啥?那里的人有学问么?
伍崇卿本还要说闻得此言忽又默然道:说得也是。去了也是白去不过多洒几滴泪罢了。他不再多言便把缰绳还给了娟儿道:姨路上小心我得先走一步了。
娟儿皱眉道:你要去哪儿?伍崇卿道:我整晚没睡得找个地方歇歇。
娟儿大喜道:好啊我也正要回家呢来咱俩一齐走吧。拍了拍马鞍道:上来吧。
崇卿小时最爱与娟儿并辔长大之后二人还不曾共乘一马正要唤他上来伍崇卿却是脸色微变道:姨你等等。
喝地一声纵上了一座楼房娟儿暴怒道:又逃啦?要你共乘一马是要你的命了?
看宋通明、祝康每日巴望着搂纤腰岂料让崇卿同缰共辔却闹得落荒而逃?她越想越气提起裙脚正要飞身而上伍崇卿却又纵落下地。娟儿红了眼眶大声道:好啊有了相好姑娘便不要姨了!说!你到底和谁好了是琼芳、海棠、还是崆峒派的黄巧云
正吃醋间却见伍崇卿四下张望八成想顾左右而言它忍不住恼火道:我和你说话哪!你究竟在忙什么?
伍崇卿定了定神咳道:没什么只是方才你背后有个影子像是在窥看你忍不住便过去查查。陡听此言娟儿笑容僵脸色白身体寒蓦地纵体入怀尖叫道:鬼啊!
伍崇卿咳道:姨快松手。咱俩这样抱着让人看了笑话。娟儿颤声道:不行那鬼老是缠着我得借你的阳气避一避。看伍崇卿多管闲事这会儿便遭殃了他无可奈何只得作势抱了抱娟姨安慰道:别怕我查过了屋顶上空无一人。方才八成是我一时眼花做不得准的。娟儿胆战心惊道:真的么?
伍崇卿淡然道:凭我的眼力天下有几人瞒得过我?不信你回头瞧瞧。
娟儿听他说得神气多少放心几分当下小心翼翼回头张望果见四下房顶空空荡荡唯有白雪霭霭哪来的鬼影?她松了口气笑道:真是活见鬼了自己吓自己差点吓死哪。转过身去正要夸赞小红脸岂料背后道路坦荡这少年却又不见了?
娟儿狂怒道:又跑了?真把我当成傻瓜么?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喊道:伍崇卿!给老娘滚出来!赤兔马脚程绝快双眼一睐间便能奔出百尺谁知伍崇卿真能藏不知躲到哪去了娟儿气愤不过便提起长剑自在街上搜查四骂:小红脸你和琼芳好了以为我不知道么?劝你快些出来否则我便把这事告诉你爹娘让你这辈子永无翻身之日
她沿途叫骂骑的马儿又高四下百姓自是大为惊讶不知哪来的虎婆在此敲锣打鼓寻汉撒泼?正围观间娟儿突觉背后一凉传来阴森低唤:娟
鬼啊!娟儿双手高举大声哭叫正要策马逃难却听一人道:娟姑娘你还好么?娟儿定睛急看来人两尺美髯形貌清隽不是雨枫先生傅元影是谁?霎时飞身下马纵体入怀大哭道:傅师范!有鬼跟着我!救命啊!救命啊!
傅元影不似伍崇卿那般魁梧抱起来单薄些只是这人脾气好样貌雅枕在怀里别有滋味正比较间却听四下传来嘻笑声抬头急看左右百姓指指点点八成把她当成了白痴娟儿脸上一红还不及说话便听傅元影道:娟掌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听得掌门二字娟儿俏脸更红这才想起自己已是一派之长如此当众大哭逢得男人便抱日后传入师姐耳中非杀了她祭祖不可。忙放开了人嚅嚅啮啮地道:原来是傅师范啊你你要去哪啊?怎么也在这儿?傅元影道:我刚从北门进来这便回紫云轩。
娟儿支支吾吾满面晕红忽又想到一事忙道:对了对了你找到琼芳了么?
傅元影道:找到了她在杨五辅家中。娟儿大喜道:她在杨家?她她什么时候和杨肃观混熟的?傅元影道:这就不晓得了。反正杨大人托人传话说少阁主昨夜去了他府上甚是平安。
昨夜琼芳负气离家不见踪影惊动国丈府的老老小小听得琼芳人在杨家娟儿自也放下了心事只不知她是何时与杨家上下结交的倒是值得查上一查。正想间街上忽又奔过一队快马听得为军官喝道:让路!让路!
傅元影拉住了娟儿将她带到了一旁转看队伍旗帜见是北平这回却是姊夫麾下的北关四镇来了娟儿喃喃地道:怪了怎么军马都进城了?到底怎么啦?
傅元影道:说是演军却也不像。究竟内情如何你恐怕得去问伍爵爷了。娟儿嗯了一声道:傅师范你会怕么?
傅元影轻轻地道:正统朝也有十年了要垮早垮了岂能撑得到今日?
活在这风雨飘摇的年头谁没见识过一些大事、谁又没有自己的故事?娟儿难得沉默她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又听傅元影道:娟姑娘城里有些乱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府吧。免得你师姐担忧。娟儿哼道:我师姐多忙啊老公、儿子、女儿样样要紧哪来心思记挂我?
傅元影笑了笑道:什么话?似你这般好姑娘天下谁不记挂?这话一说娟儿立时低下头去脸上微红心里却甜甜的甚是受用。
面前的傅元影不是普通人他是华山门下第一美男子年轻时与宁不凡、古梦翔、吕应裳并称为华山四少四人中以他脾气最好长得也最俊不知多少*妇女爱着他只是这人却也古怪平日只将妻儿藏在京郊不见外人。娟儿认得他虽久却也没见过他的妻子。
二人牵着马自在街上走着娟儿忽道:傅师范你老婆长什么样子啊?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傅元影笑而不答径道:娟姑娘你要回都督府还是随我去紫云轩?娟儿道:我我想去找琼芳。傅元影微笑道:也好那你先和我走吧吃过早饭再去。
娟儿大喜道:好啊!傅元影为人最是周到当下托着娟儿的腰将她扶上马背去了。
正要替她牵住缰绳却不由咦了一声:这是赤兔马?
娟儿最爱便是这句话一时眉花眼笑道:是啊我这就是赤兔马厉害吧?傅元影微笑道:真难得了。这是伍爵爷赠给你的?娟儿哼道:我姊夫最小气了哪会送我东西?正要出言埋怨几句却又想起了正经事忙道:对了对了你老婆叫什么名字快跟我说吧。
傅元影忍不住笑了摇头道:娟姑娘内子只是个乡下人上不了台盘的。娟儿更好奇了:你老婆是乡下人?真的假的?她姓啥名谁?你怎么识得她的?你俩有孩子么?
连珠炮的问话中却见傅元影驻足下来道:峨嵋山的人。
娟儿咦了一声:什么?你老婆是峨嵋派的?傅元影伸手一指道:看那儿。娟儿顺着指端去望街边竟倒了几名汉子都是四十来岁年纪或趴或躺身上却都带了剑一柄柄形制狭长赫然是峨嵋山的佩剑。
此地已过钟鼓大街一无军卒、二也没什么百姓谁想地下却躺了几个峨嵋门人。娟儿惊道:这些人怎么了?被杀了么?想起城内大乱自己又遇鬼心下立感不安正要下马察看却听呕地一声一名汉子吐出了大堆秽物吓得赤兔马人立起来其余汉子闻得臭味便也一一趴倒在地开喉倾吐一时大街上呕声此起彼落蔚为奇观。
娟儿张大了嘴:这些人喝醉了?傅元影掩鼻道:是。世风日下什么武林败类都生得出来娟儿皱眉道:这这峨嵋不是门规森严么?什么时候这般胡闹了?傅元影道:昨夜是元宵想是放纵了些。怪不得人家。
峨嵋山分佛道两宗佛门便是四大名山之一的报国寺至于武林里惯称的峨眉派则是位列七十二洞天之一的虚陵太妙洞天掌门姓严名松乃是武林里的老字号没想徒子徒孙却成了这个德行。
娟儿是九华弟子傅元影是华山长老都与峨眉上下无甚交情看了几眼正要掉头离开却听远远传来说话声:贼厮鸟你亲爹这话声说不出的怪异非但不男不女甚且辨不出老少嘶嘎粗哑偏又高亢尖锐还带着湖北嗓音娟儿咦了一声:谁在骂人?
放眼望去却只见了一排醉汉呕吐不止谁有余力说话?偏偏骂声不绝传来却又不见人影娟儿听着听不觉起抖来了颤声道:又又来了么?今日不知何故始终阴魂缠身正害怕间却听傅元影道:来瞧瞧是这玩意儿说话。
贼厮鸟你亲爹你亲爹、贼厮鸟!耳听话声益洪亮了娟儿微微好奇策马跟上惊见地下倒了只八哥鸟摇头晃脑歪歪斜斜一边挣扎拍翅一边骂着粗口好似喝醉酒了。正惊奇间傅元影却又扶起了一名男子看他手提三节棍也是个吐得满身的却是湖北高手阮元镇。
湖北阮家与华山是世交这阮元镇更是弟子们口中的阮叔叔素有忠义门人之称。眼见一人一鸟倒在地下酒气冲天傅元影自也不能置之不理便拍了拍醉汉的面颊道:元镇兄醒醒我是傅雨枫。那阮元镇睁开醉眼瞧见了傅元影不置可否待见娟儿坐在马上睁着圆圆的眼睛打量自己大腿颇为浑圆动人。霎时啊地一声扑了过去捧住娟儿的新靴子嗯嗯狂吻。
这阮元镇侠名在外岂料醉酒之后竟成了啃脚狂徒?娟儿花容失色还没来得及尖叫陡听啡啡马鸣赤兔马已是勃然大怒想自己背上驮的东西全都留着自己用竟还有人想分一杯羹?提起前蹄便朝阮元镇脑门踩下娟儿大惊道:别乱来要踩死人了!
轰地一声地下踩出了一个窟窿天幸阮元镇功夫不差便急急躲开了傅元影怒道:元镇你搞什么?一世侠名都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阮元镇怅然若失呆呆望着娟儿的小脚叹道:一世侠名百年英名全都是假的只有酒色才是真的
贼厮鸟!你亲爹!你亲爹!贼厮鸟!那八哥鸟飞了起来兴奋叫嚷一人一鸟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了傅元影道:元镇你喝醉了走我扶你去歇歇。
阮元镇叹道:我没醉我清醒得很雨枫劝你别再装大侠了鬼来了、鬼已经来了咱们快去**吧再迟就来不及了傅元影皱眉道:什么鬼来了?听得这个鬼字满街峨嵋汉子竟也一个个相偕起身焦急道:快快快!快去**了!迟了就来不及了。
哈哈哈哈哈!阮元镇突然仰天狂笑拔腿狂奔余人也追随在后一钻入了小巷宛如失心疯一般。
娟儿与傅元影都傻了不知这阮元镇是借酒装疯还是撞见了照妖镜竟然原形毕露了?娟儿暗暗害怕道:傅师范他他说什么鬼啊神的是什么意思啊?傅元影摇头道:谁晓话还在口忽然神色大变左手紧握剑柄目光紧盯娟儿背后如临大敌。
傅元影是华山剑士眼光厉害看他凝气动杀定有所觉。娟儿哭丧着脸:傅师范我我的背后有有什么傅元影瞧望良久便放开了剑柄道:没事我眼花了。
伍崇卿眼花傅元影又眼花世上哪来这许多眼花之人?眼看傅元影掉头离去娟儿却仍忧心忡忡她低下头去理了理花裙忽见地下影子有些古怪凝目一瞧竟然多了一个头!
这一惊非同小可娟儿骇然转头背后却是空无一人低头再看地下却又是明明白白的两个头她掩住了脸惨然道:鬼来啦!
啊呀一声尖叫指甲抓出痛得赤兔马啡啡惨嚎霎时化作一道红电隆隆马蹄中赶过了傅元影眼见路尽头有座大宅邸府门洞开便狂风似地扑了进去飕飕连声撞开了竹林竹叶啡地一声跃过假山娟儿也惨叫一声头下脚上地摔了出去。
九华掌门身价在此一刻只见她半空一个回旋转回了头上脚下膝间微屈双臂略开便如小仙女般轻巧落地。她提起袖子擦了擦冷汗喘道:吓死人了整日闹鬼
正害怕间忽然背后让人拍了拍地下影子更又多了一个头霎时怒嚎道:和你拼了!拔剑而出一招倒卷珠帘正要将恶鬼斩为两半却听背后传来惨叫声:救命啊!
刷地一声长剑挥了个空娟儿定睛急看却见面前一人手提铁扫帚弯身闭眼啜泣害怕岂不是华山垫底门生扫把福是谁?
陈得福人称扫把福乃是华山玉清的扫地长工娟儿定了定神这才晓得赤兔马慌不择路居然闯入了紫云轩。
琼府是正统朝第一权贵世家宅邸自是辽阔无际身处院中入目所及尽是松涛竹林假山泉水深藏林中若隐若现可不过一墙之外便是繁华北京当真是闹中取静。
赤兔马没来过这等好地方自是东瞄西望四下寻找仙果来吃。娟儿也不去拉它了忙道:陈陈得福没伤到你吧?陈得福也是惊魂甫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信并未掉落方才寒声道:没没事娟娟姑娘你怎么来了?
娟儿不好明说自己撞鬼便只靠在树上擦汗喘息:我我还在找琼芳陈得福嗯了一声便也没多问他上下打量大红马低声道:这这是什么马啊个头好大啊。心下好奇来到红马臀边便想攀上去却听赤兔马鼻中喷气后蹄抬起一招回马枪便朝小人物踢去娟儿大惊道:别乱来会踢死人的。
马眼看人低看这赤兔马果然骄傲自负绝不让猥琐之人骑乘眼看陈得福跌坐在地娟儿便安慰道:别难过我这马是赤兔马性子坏些。不是故意欺侮你喔。
陈得福讶道:什么?这就是赤兔马?走到大红马跟前茫然张望:不像啊。猛听啡啡暴鸣赤兔马人立起来便要将之踩死娟儿吓了一跳慌道:别乱来!别乱来!
拉开了陈得福喘道:你你在竹林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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