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下第一大气力-《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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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权」使天下万众的聪明才智皆为我所用使三人成虎、使众口铄金使双拳难敌四手使长城屹立、使宫殿造成……使天下人屏息以对、拭目以待。这一切浩瀚事业全都得从小小的第一步功夫做起那便是使另一人「点头」。

    点头就是自愿自愿方显珍贵。也因丰王爷自己是权门中人所以他比谁都明白点头的下场他宁可一死也不投入「客栈」、成了修罗王的马前卒。于是他暗中结盟图谋反制堪堪逼近东宫大位的一刻谁晓得他又遇上了麻烦有人识破了他的阴谋。「俊杰万山风」倘使这纸条公诸于世修罗王会知道谁在暗中包围他一旦盟友里有人失风被捕丰王爷立时要被拖下水遭遇阿修罗麾下的魔兵鬼卒。可他若是示弱了哪怕只是向敌人轻轻点头他也踏上了奴材的第一步此后他将一步一步深陷下去好人杀尽、坏事做绝如禽兽般苟且于人世永世不能生。

    丰王爷咬牙切齿目光转为残暴。此时此刻须得奋力一搏。他绝不容自己沈沦至此。

    是什么人掌握了自己的秘密?又是什么人在背后主使?想当然尔对方绝非「徽唐徐鲁」他们没这个能耐。对方也不是客栈中人他们若得悉了内情早在天喜楼里便刺杀了自己岂能容他活到此时?依此看来敌人不在外而在内有人从背后桶了他一刀。

    内奸并不可怕想这人能朝别人背后捅刀子别人当然也能背后捅他一刀。要紧的是能不能查出此人的来历只消有了点眉目哪怕他逃得再远丰王爷都能反将一军他要让此人的父母妻儿受尽凌辱、吃尽苦头看这内奸怕是不怕、招是不招?

    此时此刻内奸已然约出了自己那是自找死路了。丰王爷冷冷一笑心里也有了主张他暗暗打量自己带来的随扈只见殷闻达坐在街边似在那儿赏雪元亨、元朗也守住了大街两头以此三人连手点子若敢现身便插翅也难逃。

    丰王爷放下心来便慢慢踱回了河畔装得一脸温善祥慈。正呆间镜子行里忽然走出一名伙计气喘吁吁将一面银镜搬到门外自取干布擦拭。

    丰王爷撇眼打量这名伙计看他二十岁不到头上一抹皂巾污秽少洗脚下却穿了双新靴子望来恁不相搭。他留上了神便吟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此言带了禅机说得是六祖慧能「见性谒」的上半阙下阙则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正等着那伙计来答却见他微微一愣:「您……您老说得啥?」

    丰王爷微笑道:「小兄弟我想买镜子你这儿有的卖么?」那伙计喃喃地道:「咱们掌柜出门去了您若要买东西晚些再来。」说着便又擦起了镜子不时打量丰王爷好似遇上了怪人。

    丰王爷心道:「看来不是这人。」他心情有些浮躁便假意伸了个懒腰正左右张望间忽听背后一人笑道:「客倌要买镜子么?」

    丰王心下震动看这人便算是天上掉下来的也得有个咚地一声岂能这般无声无息地现身?骇然之下左掌提至胸前转身向后右拳倏地击出但听轰地破空大响雪花飞散好似投石入池半空溅出了一个涟漪。

    拳力渐消涟漪渐散丰王爷心头怦怦直跳只见先前那小伙计不见了眼前只剩一面穿衣大银镜照出了一名蓑笠翁不是自己却又是谁?丰王爷张嘴茫然赶忙走到银镜后方察看却还是不见人影。转头去看对街殷闻达等人全站起身来了元亨、元朗则是面露诧异之色二人交头贴耳想都没料到自己这般武功身手。

    方才那拳虽说击了个空却透出了霸道内劲。丰王爷不免也泄了武功家底原来他才是当今皇族第一高手。只是过去「财不露白」不到要紧关头绝不在人前展现武功以免多树强敌。

    眼看武当众高手已要联袂过街丰王爷却连使眼色示意他们莫要过来以免打草惊蛇。

    点子迟迟不现身先前却有人说话想是要打草惊蛇也好瞧瞧自己带了多少帮手。丰王爷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宁定下来他放下双掌来到那面镜子旁只见银镜薄薄一层一如平常不见什么机关他绕行了一圈看不出点子躲在哪儿正想过去砖厂里瞧瞧却听背后再次响起了笑声:「客倌啊不过买面镜子怎就动手动脚啦?」

    丰王爷心头怦地一跳知道点子总算又现身了这回不敢冒失只静静背对来人道:「朋友是你约我来的么?」

    「是。」嗓音就在耳边相距不远丰王爷悄悄回目望后却还是不见人影背后除了那面大镜子以及镜中的蓑笠翁再无一物。丰王越看越是犯疑索性转身过来正张望间忽见镜子里的自己鼻梁高了些下巴瘦了些容貌竟似变了?他咦了一声揉了揉眼突见镜中蓑笠翁微微一笑道:「王爷幸会啊。」

    镜中有人?丰王爷寒毛直竖正要放声狂叫镜中人却笑道:「别怕咱不会害你的。」

    丰王爷全身抖怎么也没料到点子居然藏在镜中?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碰了碰镜子镜子里的怪客也提起手来向前碰了碰举动合拍宛如镜中照影一般。丰王爷头皮麻嘶哑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镜中人微笑道:「放心咱不是『义勇人』。」

    听得对方揭露自己的身分丰王爷顿时脸色惊恐吓得连话也说不出了。镜中人道:「请王爷转过身去面向河水。没我的吩咐不许朝镜子望来。听到了么?」

    丰王爷心里慌他本想抓住此人严刑拷打孰料点子竟然躲在镜中却要自己怎么逮人?他吞了口唾沫一边依言转身一边低声来问:「你……你是客栈的人?」

    镜中人道:「我若是杨肃观的人早就出手杀了你又何必约你出来闲扯?」这话甚是有力登使丰王爷安心了几分便又轻咳一声道:「那你……却又是何方神圣?」

    镜中人道:「这王爷不必多问。我只要王爷替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丰王心下冷笑一旦让对方要挟得逞哪还一件事、两件事只怕自己永生永世都得受制于人。他哼了一声道:「我如何相信你?」

    镜中人淡淡地道:「俊杰万山风。」这五字道出真如五雷轰顶一般直打得丰王作声不得。镜中人笑道:「王爷这五个字上头还有一句话您要不要听听?」丰王爷全身颤抖微微喘气间左手拇指慢慢收紧正要与食指相扣镜中人却笑道:「王爷别犯浑了您手下弟兄知道您是『义勇人』么?」

    丰王微微一惊只能松开了手咳嗽道:「这……这不用你管。」镜中人笑道:「王爷别见外啊您和客栈为敌总得和手下人说一声吧?到时人家白白替你送了性命却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那多冤啊?」

    「镇国铁卫」势力庞大丰王爷的手下一旦觉自己的处境只怕逃的逃、降的降再也无人愿意效力。此言意在取笑丰王低头听着猛然心头火起只撇过头狠瞪银镜森然道:「脏东西……你可知咱的弟兄与本王是何交情?」

    镜中人笑道:「元亨欠你一双腿元朗欠你一条命对吧?」丰王爷心下微惊没料到这人无所不知竟连元亨、元朗的**也探听了。他嘿嘿一笑道:「算你本事你既知本王的作风也该知道我不会受人胁迫你说是么?」镜中人微笑道:「没错。王爷这辈子只知胁迫他人岂有受制于人的时候?」丰王爷哼了一声森然道:「你明白就好。」

    双方隔着一面镜子丰王爷垂敛目心中却是杀机顿起他默默打量银镜只见此物厚仅数寸形质平常真不知来人如何能躲在其中?正想如何破解机关镜中人却笑了:「王爷别忙了您看不出破绽的倒是您想不想帮在下这个忙快请说句话吧。」

    丰王爷森然道:「朋友信不信我立时便能杀了你?」镜中人有些烦了叹道:「王爷我躲在镜里你却站在镜外您有几分把握抓住我?」丰王爷目露凶光冷笑道:「狗贼你最好真练了穿墙魔术不然……」霎时握紧拳锋竟不待下属过来便要亲自击毁西洋镜了。

    若要谈判必先无赖眼看丰王爷拿出了流氓本事镜中人忍不住笑了:「王爷我的弟兄还在等我回去一个时辰见不到人您晓得大掌柜会收到什么。」

    丰王爷心下震动知道他要抖出消息了嘴中却道:「想送快送本王死前总要拖你陪葬却也不枉。」镜中人叹道:「王爷别再说笑了在下手里握有您的把柄您却两手空空这般蛮缠乱打却是想吓唬谁呢?」丰王爷冷笑道:「谁说我两手空空?照我看来我手里至少抓了你身边的四个人。」镜中人脸色微变:「哪……哪四个人?」

    丰王冷笑道:「你的父、你的母、你的妻、你的儿。」镜中人一时静默听得丰王森然又道:「狗贼真心劝你一句想与本王为敌者此生真的要小心啊。他上从父母、下至妻子人人都得留神背后不然夜叉从后扑出将你的妻子拖入无边炼狱你也知道她会受什么苦……」

    杨肃观若是修罗丰王爷便是夜叉这恫吓当真无比森威。镜中人听着听却是淡淡一笑:「怕要让王爷失望了在下父母双亡无妻无子早已是孤魂野鬼一个王爷却想拿什么挟制我?」

    丰王爷冷笑道:「笑话人生在世谁能了无牵挂?你便算是孤家寡人岂难道你的同伙也举目无亲?告诉你本王只要抓到一个照样能拖出一串将你们一网打尽。」

    镜中人叹道:「王爷此言差矣我的兄弟连客栈也招惹他们不起您动得了他们?」丰王爷冷笑道:「怎么?你是正统军的人?还是皇上的钦差?」镜中人道:「吾比正统军更勇、比紫禁城更高。」丰王爷呸道:「报上名来有种便让我瞧瞧你是什么东西。」

    镜中人道:「也罢王爷既要看这便转过头来吧。」说着摘下了斗笠露出了本貌。

    丰王爷凝目来看只见镜中人光头秃顶形容枯瘦不由微起错愕:「你……你是……」镜中人将斗笠罩回微笑道:「小僧俗家姓沐于白龙寺修行。」丰王爷自来只知少林、红螺哪听说过什么「白龙寺」?正忖量间突然心下一凛:「等等你……你是怒、怒……」

    「怒苍山止观和尚。」镜中人含笑欠身接口道:「拜见王爷千岁、千千岁。」

    丰王心下震动难怪此人于朝廷机密无所不知、甚且对「义勇人」的秘辛了若指掌原来他便是怒苍军机大头目:「止观和尚」!

    怒苍昔年有「潜龙」、「凤羽」第三号军师便是这位「止观」传闻他曾创建「密十一」深入朝廷内外为秦霸先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岂料这人居然找上门来了?丰王惊惶之下正要簇唇做哨却听止观道:「王爷别做傻事你背后有埋伏。」

    丰王大骇停手自知怒苍刺客如云项天寿的飞石、解滔的暗箭无一不是例无虚惶急之下便要伏身趴倒却听止观道:「王爷别误会我此行并未带帮手。」丰王爷一夕数惊已是无所适从喃喃便道:「可……可你又说有埋伏……」

    止观道:「埋伏在此的并非我山弟兄而是客栈的人。」

    听得「客栈」二字丰王爷好似让雷击了看自己与怒苍脑在此相会一旦为人所觉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急急撇眼回望却见殷闻达坐在对街元亨、元朗也各在街道两端警戒街上非但不见行人连猫狗也瞧不见一只哪来的密探埋伏?

    眼看自己上当了丰王爷自是大大松了口气拭去了冷汗干笑道:「笑话了我弟兄在此把守便苍蝇也飞不进一只哪来的客栈探子?」说着撇眼过来狞笑道:「倒是我傍晚入宫面圣正缺一份大礼难得你自己送上门来……」

    下午正统皇帝召见八世子自己若能生擒止观和尚一路押到皇帝跟前岂不是大大的露脸?他满心亢奋正想如何活捉此人却听止观道:「王爷别大意了您背后真有埋伏到时有什么闪失差池可别怨小僧不曾提醒在先了。」

    丰王爷到底是弄权之人天生便有疑心病一听话中有话心下又是一凛沈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止观道:「元亨好色、元朗好斗王爷您就这么相信他俩?」丰王爷冷笑道:「想挑拨离间么?告诉你吧就因为他俩一个好色、一个好斗本王才信得过他们啊。」正要招来下属止观却又阻拦了:「王爷别太自信了您可曾想过您自己的弱点是什么?」

    一听「弱点」二字丰王爷的傲病便作了霎时仰天鼻哼冷冷地道:「孤王自己。」

    止观笑了起来:「王爷别要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啊。小僧这便请教王爷您手下的那几个秘密除您自己之外还有谁知道?」丰王爷一派轻松正要傲然以对忽然间双眼圆睁道:「等等……你……你是说……」止观道:「殷闻达是吧?」丰王爷瞠目结舌竟是作声不得止观轻轻地道:「王爷您若是『大掌柜』要部署策反您身边的人您会从何处着手?」

    丰王爷这会儿不由得冷汗直冒颤声道:「这……这绝无可能……老殷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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