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偿-《满城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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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一片朦胧暖黄,他们像在一个令人心醉的黄昏中接吻。
吻了良久,傅云宪才放开许苏。两人唇间牵连出一根甜丝,傅云宪以拇指抹掉许苏嘴角边晶亮亮的唾液,又仰面躺靠下去:“说吧,想求我什么。”
老流氓不亏国内首屈一指的名律,目光如炬,一下就戳中了他那点小盘算,但许苏还是嘴硬,装傻道:“有事儿吗?没有啊……”
那贼兮兮的样子一准有事,傅云宪也不继续说破,嘴角往上浅浅一扯,一手松了皮带,一手摁着许苏的脖子往自己胯间压过去,意思明显,要提条件可以,得他用嘴伺候自己。
“我不。”许苏拒绝,继而梗着脖子反抗,挣扎一下,脑袋就起来了。以前傅云宪也提过这类要求,许苏做不惯这个,死活不同意。其实他那点力气远不及傅云宪,也就胜在对方不真跟他计较。
“老子不乐意。”许苏还是跪坐的姿势,但挺直了脊梁,振振有词,“你找那位大明星去呗,人家那脸多好看,那唇多柔软,人家笑得多妩媚,伺候得多周到,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您堂堂大状干嘛舍易求难呢?”
傅云宪笑笑,抬手在许苏鼻子上刮一下:“酸么?”
许苏自己把刚才那番针对郑世嘉的话拿来咀嚼了一下,发现是有点酸,心虚而故作不虚,道:“酸也不乐意,你那玩意儿太粗太长,还有紫黑紫黑的一溜褶子,真丑。”
傅云宪抬起许苏的下巴,俯身向他靠近,微眯的眼睛露出凶光:“这是求人的样子?”
“说了没事求你……”唯恐再赖下去一会儿不好收场,许苏想了想,适时改口道,“但你要求我求你,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求求你好啦。”
好在今晚上傅云宪欲望也不强烈,没有继续强迫许苏的意思,他微露倦意,仰面阖上眼睛:“叫花子行善,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能耐。”
看着是默许了,许苏挠挠头发:“其实是有点事情,我大学一个室友——”
傅云宪打断道:“只让你提一个要求,你想好了再说。”
什么都瞒不过这老流氓的眼睛,许苏一下沉默了。他以前对他妈放过狠话,要真再赌博就买耗子药,他自己跟他妈连带着左右陪赌的街坊,同归于尽。所以苏安娜方才解释了,这三十万不是用来还赌债的,是跟王亚琴那老妖婆一起投资一个项目,已经垫进去一笔钱了,后续不跟上,可能血本无归。
“被人砍死”还有“血本无归”多半都是危言耸听,许苏在心里支起一杆秤,左右掂量着苏安娜的三十万与瞿凌的两万块,然后说:“就是我的一个大学室友,最近摊上一点小事。”
傅云宪没睁眼,“嗯”了一声。
“特别小的事儿……就是吧,弄死个人……”
傅云宪睁开眼睛,看着许苏。
许苏有点怵了,还笑嘻嘻的:“一审已经判了,死刑——”
傅云宪随手从沙发上抄起一个垫子,拍砸在许苏脸上:“这叫小事?”
挺重的,许苏往后歪倒一下,但人不退反进,倒爬上沙发,盘腿坐在了傅云宪的身边。
“杀人放火什么的,对别人那是大案子,对你傅大律师还不是小事一桩。”许苏不是不知人命价重几何,但事关瞿凌性命,只能尽量把话往小里说,他特别谄媚地凑上一张脸,以自己都觉得恶寒的语气道,“其实也不那么熟,就是他以前借我一笔钱我一直没还,杀人偿命,也不指望判得多轻,只要能救下一条命,我跟他也算两清了。”
傅云宪问他:“什么样的人?”
“汉莫拉比”的桩桩事迹从眼前掠过,刚正不阿中都带了点蠢气,许苏其实不认同,也嫌他是一头不懂迂回变通犟驴,只堪一笑。他斟酌半晌,脑海中,一个个作践人的评价挨个蹦出,又悉数被他剔除,最后许苏决定以最简赅的答案回答:“好人。”
傅云宪面无半分波澜,但眼神之中,不屑之意明显。
“叔叔,你就当帮我一次,好不好?”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许苏自认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所以又把微微撅着的一双唇凑上去,想再向人傅大律师献个吻。
然而傅云宪抬了手,一把将他推开。
一记重推,许苏毫无防备,四仰八叉地跌下去,屁股落地,磕得尾椎骨都疼。他一下摔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仰着脸气咻咻地嚷:“傅云宪!你推我!”
“周末,约个时间和嫌疑人家属见一见。”傅大律师整完皮带整袖口,将自己收拾得衣冠楚楚,转身走了。
傅云宪走后就忽然变了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浇散了五月的热气,许苏把自己关进房里,不顾门外苏安娜的聒噪,跟程嫣通了个电话。
与程嫣约定了见面时间,顺便做了做这个案子的功课。
除了心理特别变态的那一挂,杀人的理由不外乎为钱,为仇,为情。钱令人眼红,仇令人智昏,清俊正直的“汉莫拉比”为爱杀人,终究没过的了“情”那一关。
自古红颜多祸水,事情还得从程嫣说起。
瞿凌离开检察院后就进入了程嫣所在的公司万源集团,出任法务,两人同一公司不同部门,同居之后感情日笃。哪知程嫣与她的顶头上司、一个名叫邹杰的已婚男人出差时,竟被那色胚下药迷奸,还拍下了艳照与视频。一宿销魂之后,邹杰似乎对程嫣动了真心,一面以鲜花金钱殷勤追求,一面又以艳照视频威胁,打算把人绑在身边以供不时亵玩消遣。程嫣原先顾及面子,打算忍气吞声,不料瞿凌突然求婚,她终于决定为爱勇敢抗争,找到邹杰的老婆,把事情原委向人和盘托出,并严词拒绝了对方的要挟。
那色胚勒索不成又丢了大脸,恼羞成怒地放话要玩死程嫣。居然他还真有本事在瞿程二人的婚礼上派人掉包,将原本打算播出的新婚微电影变成了性爱视频。主人公正是新娘子本人。
尽管及时关掉了播放器,但满堂宾客瞠目结舌,一场喜事算是彻底黄了。程嫣痛不欲生,瞿凌也性情大变,终日借酒消愁。一日他醉后去找那邹杰理论,没想到没碰上正主,倒碰上正主的老婆,酒后脑热,三句话不到便与人发生口角,瞿凌拿酒瓶击打邹杰的老婆又将她推下楼梯,造成对方当场颈椎断裂死亡。
若故事真是这个情节,非在庭上辩个过失致人死亡也不是不可以,但偏偏有两个目击证人看见了瞿凌行凶的全过程,证实并非失手推人下楼,就是蓄意谋杀。而瞿凌本人竟也非常爽快地认了罪,承认故意杀人,愿意以命偿命。
由于邹杰根本没在婚礼上播放的淫秽视频中露脸,去公司取证,也只能证明程嫣与他有过不正当关系,无法证明被害人也就是邹杰的老婆具有过错。所以一审打的是罪轻辩护,基本就是“有冤鸣冤,无冤讨饶”,辩护律师请求法院认定瞿凌的自首情节,顾念他白发高堂尚在人世、新婚妻子有孕在身,网开一面,从轻判决。
这个诉求还是很简单的,其实法院也不愿意老杀人,杀太多了国际影响不好,也不好看。然而被害人家属很有背景,不仅当庭放弃民事赔偿,执意要求法院判决死刑,还一边找人刻意渲染瞿凌的前检察官身份,有意制造舆论压力,一边派人去法院门前集结示威,要求所谓的公平判罚。
于是,一审判决毫无悬念,死立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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