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夕夕成-《许你一世温柔:叶落无心作品精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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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前,皇宫还是一片安泰祥和,大司马宇文烈去太皇太后的含仁殿中请安,苦口婆心劝着太后莫要饮酒过度,保重凤体,却不料突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刺杀他。宇文烈身经百战,武功超凡,那些刺客虽是绝顶高手,却无法伤他分毫。原本正陪太后喝酒的泞王突然拔剑,一场激战后,宇文烈被刺死。

    宇文烈一死,他安排在禁卫军中的细作放出了讯号,宇文烈的儿子宇文训和宇文行带兵围攻皇宫,宇文至带兵将俞王府团团包围,而宇文会带则着兵马包围了卫王府,抓了卫王的家眷……

    十二年的隐忍,十二年的仇恨,帝王之怒,震慑千里。这一夜,皇宫之内,火光冲天,皇宫的羽林军和宇文孤羽当年留下的势力与宇文烈的余部战得血肉模糊,长安城中,也是血流遍地。

    这场惨烈的战争至天明才结束,宇文烈的儿子全部血溅当场,残部见大势已去,全都投降。结束了宫变,皇宫外的捕杀又开始了,所有宇文烈的血亲、亲信无人能幸免于难。

    整个宣国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洗礼。

    天蒙蒙亮时,宇文楚天回来了。他受了伤,一支长箭从胸前刺入身体,箭头上都是倒钩。

    冷月说要去请御医,宇文楚天叫住她:“不必了,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

    他让冷月帮忙把箭头剪掉,把箭身拔出,落尘用沾了止血药的丝绢紧紧捂着他的伤口,但血还是溅了她一身,她雪白的衣裙转眼成了红色……

    而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落尘为他擦过了药,包扎好伤口,见宇文楚天的脸色已有好转,才松了口气,对冷月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我照顾哥哥就够了。”

    冷月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房间里再没了别人,落尘才从他背后抱紧他,眼泪顺着他的伤口流淌,她知道他一定很痛,可他只是平静地转回脸,看着她笑:“我回来晚了,你等急了吧?”

    她摇头:“你怎么带着伤回来?宫里都没人帮你处理伤口了吗?”

    “当然有,可我怕你等急了,先回来看你。”

    “……”

    “我听冷月说,你杀了宇文至。”

    “嗯。”

    “你可知他是宣国最有名的大将,征战沙场,无人能伤他分毫。”

    “我知道。”落尘点头,“所以我怕我放在房内的毒药伤不了他,趁他和无声打斗时,我又在自己身上涂了新制的毒药,他若要带我走,必定会中毒,到时候我再用身上的暗器,才能万无一失。”

    宇文楚天转过头,看着她柔美纯净的脸,即使讲述着她杀人的过程,她看起来也是柔弱的,难怪宇文至会对她疏于防范。

    他不禁叹了口气:“以前裘叔总跟我说,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所谓天下第一的高手,而是貌若天仙却心如蛇蝎的女人,当时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你这是在夸我吗?”落尘笑着,轻轻靠在他肩上。

    “是。”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有!”

    他看着她,黑眸中浮沉着难掩的喜悦,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贴紧,双手抱着他的手臂,依偎得更紧。

    这几日的相处,她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喜欢两个人靠在一起,什么都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做,就这么享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味道,就已胜过一切。

    “哥,你……”

    “以后没其他人在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心中溢满了羞涩的甜蜜,她试了几次,才轻轻叫了一声:“楚天。”

    “嗯,你刚刚想说什么?”他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耳边,热流瞬间从她的耳廓遍布全身。她的思绪呆滞了好久,才终于想起来刚才想说什么:“你的伤需要好好休息,我扶你躺下吧。”

    “嗯。”

    她扶着他半倚在床帏边,为他脱下染血的黑衣,忽然,一件温润的东西从他衣衫中滚落在床上。她转眼看去,原来一尊手掌大小的白玉人像。她忽然想起雪洛说过:他心中有个至爱之人,所以他眼中没有任何女人……他很多个不眠的夜晚都会在月下刻人像,刻下心中那个女子的样子。

    这人像,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吧?会是谁的样子,孟漫吗?

    她几次伸手,又几次缩回来,不敢去看,又想看清楚她的样子,清楚地记在心里。

    宇文楚天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将人像拿起,放在她的手中。

    当她看清楚玉像的脸,她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她揉了几次,又细看,真的是她,是她只着薄衫、眉目含笑地看着他练剑的样子。若是那张脸她会看错,她肩上那朵幽兰的刺青,是不会错的。

    “这玉像是我……”她茫然触摸着平滑如镜的玉像,上面不见一点刀刻的粗糙感,像是早已有人用手指慢慢磨平。

    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他雕刻的人是她,因为想念她吗?想念到需要把她的样子刻下来,放在枕边,伴着他入梦,或者夜不能寐时,放在手心里把玩?

    难道……他是喜欢她的?

    “怎么是我?”

    他淡淡地道:“当日我见这块白玉完美无瑕,触手生温,想刻成你的样子送给你。后来玉像刻好之后……我又舍不得送你了。”

    “舍不得?”从这三个字里,她隐约体会出一种暧昧不明的味道,心忽然跳得飞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他笑笑:“这世上唯一能让我变得小气,让我舍不得放手的——就只有你!”

    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再看下去,心就会飞出身体了。

    他以指尖撩起她遮在脸侧的发丝,直视着她泛红的脸颊:“我说过,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直直地望着她,眼底的深情毫不掩饰,她知道他希望她说点什么,她也努力想说点什么。可她现在脑子里就像被火焚烧过,剩下一片灰烬。

    他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条丝帕,展开,丝帕上一双戏水的鸳鸯深情款款地对望,正是她情窦初开时,塞进他衣襟中的那条丝帕。

    “这丝帕……你不是说丢了吗?你为什么骗我?”

    “因为我去过一次苗疆……”他告诉她,“一个苗疆兰族的长老告诉我,我的蛊毒是无法解除的,就算我不再服用解药,也最多能活三五年。我怕我不能陪你一生一世,所以才骗了你,希望你嫁给表哥。”

    “不,不会的,万物相生相克,你的蛊毒一定有办法能解的。”

    他笑着点头,尽管笑得有些虚无:“嗯,你引蛊的方法就很好,我相信假以时日,蛊虫一定都能引出。”

    她连连点头。

    他抚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尘,我承认我对你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我不后悔,若是没有这次错误,我可能永远都不敢奢望拥有你……”

    她又何尝不是,要不是那一夜的罪孽,她早已放下了那份奢求。

    现在,他们都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那么,因由如何,曾经如何,已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将来,他们可以一生一世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为他换了寝衣,她不舍得离开,于是便在他床边陪着他。

    “你怎么受伤的?”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宇文会带箭队围攻皇宫,数万支箭射向皇叔的正阳宫,我为了救皇叔,被射中了一箭。”

    她还是不解,宇文楚天的箭伤是从前面射入,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让人从前面射中他?

    看出她的疑惑,他又道:“比起救命之恩,以身挡箭之情,更容易让人铭记于心。更何况皇权的战争中牺牲的都是无辜的士兵,我不想对他们动手。”

    “可这箭万一射偏一点……”

    “不会的。”

    她咬咬唇,戚戚然道:“不管会不会,以后都别做这种事了,我会心疼的。”

    他默然望着她,眼中光芒流转,又是那种让她心慌意乱的眼神:“好,我答应你!”

    半月后,这一场暴风雨才彻底结束。

    朝堂上一切都换了样,宇文烈的党羽被诛杀殆尽,宣帝彻底收回了皇权,他雷厉风行地发布新政,虚化大司马一职的权力,将全部政权集中于自己手中。至此,宇文越以一种极高的帝王姿态回归,掌握了属于帝王该有的一切。与此同时,宇文楚天执意拒绝了宣帝的挽留,带着落尘离开。

    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帝王,从来只能共患难,不可同富贵!

    宇文楚天带着落尘离开了俞王府,离开了长安城,却未离开宣国。因为宣国远离中原,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没有人认得宇文楚天,更没人知道他和落尘的关系,他们可以像新婚的小夫妻一样依偎着乘船游运河,看长河落日圆;也可以去山涧看瀑布如幕,碧水如玉;他们还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草原骑马缓行,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们忘记了一切,江湖争斗、朝堂之争,还有那些前尘旧恨都已渺然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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