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总要见到的-《他和星辰吻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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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有人匆匆地跑进会议室,对省委书记低低耳语了几句。

    省委书记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过了一会儿,他用沉重的语气告诉众人:“刚才我们接到外交部的电话,外交部说他们的支教团就在震中。经我们核查,就是被掩埋的那所小学。外交部督促我们,紧急实施救援。”

    随着他的话语,周怀谨额头的青筋一跳,眼中爆出了红色的血丝。

    原计划在地震发生后就找专门的人制定好了,又修改了好几次,此刻开会就是为商定最终的救援计划,以达到最好的救援效果。

    对于这次救援,最难的就是道路断了,滑坡的土方量巨大,挖土机又开不上去,要想尽快将道路疏通,需要五百多个人一起工作至少两天两夜。

    时间就是生命,四十八小时对于他们来说太长了,他们等不了。

    周怀谨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叩了叩,他的眸色很深,深得像浓得化不开的雾。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晌,他忽地站起来,向在座的领导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60132团参谋长周怀谨,申请带领60132团特种突击大队,作为先遣部队,对震中进行紧急救援。”

    周怀谨详细地陈述了他的救援计划,特种大队一共五十个人,都是精兵强将。

    震中现在最紧要的问题,就是道路断了不能及时进行救援,而他们特种大队的人,每一个都能够伞降。

    只需要把他们空投到震中,他们就能对震中被困的人群进行救援。

    周怀谨刚说完他的计划,高阳东就大吼了一声:“怀谨,你不要乱来!”

    他俩都知道,顾惜朝就在那个地方。

    周怀谨为了那姑娘什么事儿干不出来!高阳东怕他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拿着自己的生命和战友的生命去做赌注。

    更何况,现下是在制定救援计划,关乎在座所有的人以及被救援的人,稍有一个不慎,就会波及受灾群众的生命,周怀谨也会背上处分,前途从此断送。

    周怀谨拍了拍高阳东的肩:“东子,你放心,我知道的,我首先是一个军人。”

    他和高阳东的对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

    在得知顾惜朝就在震中的那一刻时,周怀谨确实是很失控的,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要冲过去救她。

    可理智终是将他拉回了现实,他是一名军人,他的身上,扛着祖国和人民。

    所以刚才他的分析和计划,都是基于整个抗震救灾的形势提出来的。

    是为了顾惜朝,但不仅仅是为了她。

    总指挥和副总指挥听到周怀谨的这个提议,暗淡的眼神突然亮起了些许光。

    “你的把握有多少?需要我们怎么配合?”省委书记迫不及待地问。

    周怀谨沉吟了一会儿,指着挂在会议室里的当地地形图,如实答道:“伞降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至少在这次行动之前,我的队员从来没有失误过。我看了当地的地形,对于伞降并不难,只要风速合适,不会有失败的概率。我们没有搜救犬,也没有生命探测仪,需要有这些设备的其他队伍配合。”

    武警机动大队的队长林峰站出来说道:“我们可以配合。我们机动大队所有人和搜救犬都有伞降经验,可以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省委书记一连说了三个好,让人去调用本地的军用直升机,方案就这样敲定。

    周怀谨和林峰带领的两个大队先进到震中进行救援,和他们一起过去的,还有一组七人组成的医疗队,医疗队的伞降工作由60132团特种大队队员协助完成。

    高阳东和60132团的其他人对被泥石流掩盖的道路进行疏通。

    本地的一个部队因为较为熟悉周围的地理环境,对周边受灾的村落、县镇和地级市进行救援。而其他赶来的救援队伍和医疗队都在待命,等待道路抢修完成后,第一时间进入到震中。

    周怀谨登上直升机前,高阳东用力地和他握了握拳:“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周怀谨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步履坚定地向直升机舱走去。

    直升机上,林兆威问周怀谨:“周队,顾翻译,是你以前那个女朋友?”

    “嗯。”周怀谨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气氛越发沉闷。

    林兆威和贺义不知道该再跟他们队长说什么。

    军用直升机到达震中上空。

    舱门打开,呼呼的风声和寒冷的空气拍打着他们的脸,队员们没有迟疑,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下去。他们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伞包打开,迅速降落了下去。

    时间紧迫,两支队伍集合完毕,周怀谨和林峰让特种大队和武警机动大队的人每两人一组带一只搜救犬,立马开始了搜救工作。

    他们先从哪里搜都是经过事先安排的,到了现场如果发现情况有变要改变计划,也是先向上级汇报的。

    周怀谨心里想着顾惜朝,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按着搜救的计划来。

    之前制定计划时,谁也没有到达过地震的现场,把情况想象得太简单了。

    震中发生的泥石流比报上来的要更严重,加之这个地方贫穷,好多房子都是年久失修的土坯房,被泥石流掩埋后混在一块几乎和泥石流分辨不出来。

    两支队伍自下午三点不到开始搜救,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天完全黑了,才在倒塌的十间民房底下,救出十来个人,同时还发现了七八具尸体。

    看到那些尸体时,周怀谨的双眼都是血红的。

    七月会在哪里呢?她还好不好?

    她那样怕黑、怕孤单,又胆小。她要是被压在这废墟之下,该有多害怕。

    他们两支队伍,加起来不过百人。

    震后黄金救援的时间是七十二小时,此时距第一次地震发生已经过去整整十二个小时,而他们的队伍,在经历了六个多小时不停歇地救援后,已经有队员开始体力不支。

    再这样下去,他们自己的人都要倒下了。

    周怀谨通过卫星电话向抗震救灾指挥中心紧急求援,他们等不到高阳东将路疏通后的两天之后了,那样将会有更多的生命丧生。

    周怀谨堂堂的七尺男儿,在总指挥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更咽了:“60132团参谋长,抗震救灾先遣救援队队长周怀谨,请求支援。”

    “好。要什么,你说,我们这边全力配合。”

    “食物和医疗设备。”周怀谨停顿了一下,有些艰涩地开口,“还有人,这边的情况很复杂,我们的人手严重缺乏。”

    物资都是可以空投的,倒是不难。要人是最难的,像他们这样能够在复杂的地形下伞降,并且迅速投入到各种任务当中的队伍,确实不多。

    果不其然,总指挥很是为难:“我们尽力协调,你要多少人?”

    周怀谨想了想:“越多越好。”

    “等你们团把道路疏通了,所有的支援队伍就能进去。那边现在的情况,都等不到那个时候吗?”总指挥询问周怀谨。

    周怀谨习惯性地用舌尖舔了舔唇。

    从下午到现在,他一口水未喝,那薄薄的唇已经裂开了,渗出血来。

    他那不容置喙的嗓音,在电话中响起:“等不到。”说完,他将手上的卫星电话掐断了。

    抗震救灾指挥中心那边,作为总指挥的省委书记脸色铁青。

    他毕竟没有到过现场,对那边的状况没有周怀谨清楚,不过就问了周怀谨一句能不能等,周怀谨就把他给怼了,还把电话给掐了。

    他身居高位这么些年,还真没有遇过敢这样对他说话的。

    省委书记身边,正好有西南军区的邓军长。他连忙打圆场:“那个小子,是周老将军的孙子。他父亲周林,您知道吧?现在在京城那边,跟我还是老交情呢。这小子傲是傲了点,但是做事靠谱。两年前,南省那个跨境的贩毒案,就是他带人破获的,大毒枭就是被他抓住的。”

    省委书记的脸色总算缓过来些,对着邓军长道:“你看看吧,你这边还有哪些可以用的人,尽快给他运过去,免得这小子又来找我麻烦。”

    好在省委书记也是个实干行动派,在周怀谨给他电话之后不到四个小时,半夜十一点多就从当地军区调来了第一批增援的队伍。

    半夜两点多的时候,第二批增援的队伍也到了。

    加上他们先前的一百个人,一共有了三百多个人,救援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

    即使在夜里,救援工作也没有停止。只是因为人多了,队员们可以轮流休息上一会儿。

    每个队员救援两个小时,可以休息一个小时。

    然而周怀谨和林峰却一直没有休息,全程不间断地参与救援工作。

    凌晨五点,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五个小时完成了山脚下的救援任务,周怀谨顾不得自己一夜没有合眼,带着二十个队员,向半山腰上的小学进发。

    在出发之前,周怀谨已经了解了这所学校的情况。

    一共有七十二个学生,加上学校的老师们和此次外交部支教的团队,大约有一百人在学校里。

    学校的占地面积不大,但是人比较稠密,是他们救援工作中的重点。

    想到顾惜朝还有学校里的孩子们,周怀谨一刻都不敢停歇,让人带着搜救犬立马开始了搜救工作。

    没过几分钟,一只搜救犬狂哮起来,奋力地用爪子刨着地下的泥土,带搜救犬的武警队员知道这是代表下面有生命迹象。

    搜救犬经历了将近一天的搜救,四个爪子全都磨出了血,但此刻还是在认真地工作着。

    周怀谨让特种大队的队员过去帮忙,几个人拿着铁锹在刚才搜救犬奋力刨地的地方挖下去,同时还要小心不能伤到下面的人。

    十来分钟后,一只小小的手露了出来,那手的手指还微微地动着。

    周怀谨和队员们赶紧扔了手里的铁锹,开始徒手刨地。

    不一会儿,一个小男孩被从土里抱出来,而在他的周围还有孩子,队员们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小男孩被周怀谨抱在怀里,生命体征稳定,除了有些虚脱之外,看上去没有异样。

    小男孩用手抓着周怀谨的作训服,虚弱地哀求周怀隐:“解放军叔叔,你能不能救救我们顾老师?”

    周怀谨心头一跳。

    “地震的时候顾老师让我们全都出来了,为了救张小花,顾老师和张小花都在教室里没能出来。”

    那个叫jill的女孩,就是小男孩口中的张小花。

    而周怀谨几乎可以百分百地肯定,小男孩所说的顾老师,就是顾惜朝。

    救人、没有出来、在教室里。

    周怀谨的心头像是被捅了一刀,鲜血淋漓。

    这姑娘真是个傻子,为了别人连命都不要了吗?

    连他都不要了吗?

    周怀谨整颗心都是沉痛的,可面上还是一派平和地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放心,叔叔一定会救你们顾老师和同学的,教室里只有张小花和顾老师了吗?”

    虽然小孩的记忆在那种时候,也许会出现问题。但此刻只有这个小孩是地震的亲历者,只有从他的口里得知那时候的情况。

    “嗯,教室里只有顾老师和张小花,其他同学都逃出来了,都和我在一起。我们教室旁边还有两个教室,当时都在上课,不知道他们和老师有没有出来。”

    张贵是个胆小的小孩儿,平时和人交流都磕磕绊绊,可是此时为了救老师同学们,不知不觉就和周怀谨说了很多。

    学校周围是大片的空地,按理说,孩子们逃出来之后是安全的,可无奈学校建在半山腰上,又发生了泥石流,有些建筑被淹没。

    周怀谨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叔叔知道了,叔叔马上就去救他们。”

    周怀谨将小男孩交给了随行的医务人员,转身往教室那边奔去。

    教室那边有队员带着搜救犬进行紧张的搜救,有的搜救犬已经闻到了人的味道,和队员们一起往下挖着。

    周怀谨的眼神空洞了一秒,然后像是看见了什么,疯了一样冲上去和众人一起用手刨着。

    他看见了一只白皙的手露了出来,那手十分纤细、修长,很是秀气。

    他不顾自己的指缝已经渗出了血来,依旧奋力地用手指抠着地上的泥土。

    贺义和林兆威就在周怀谨旁边,同他一块儿用力地刨着,他们已经知道,顾翻译就是周队的前女友。

    那个曾经让周队陷入绝望的女人,那个曾经让周队拼了命地出生入死的女人。

    那个女人对周怀谨的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

    终于,他们将废墟下的那个人抱了出来,那人已满身狼藉。

    周怀谨一把抱住她,失声唤着她的名字:“顾惜朝,七月,七月!”

    那人缓缓地抬了手,指向旁边:“惜朝,在那间教室。”

    周怀谨的动作凝固了一下。

    他竟然是这样的失态,都没有看清从下面救出来的人,到底是不是顾惜朝。

    也是他关心则乱,要是放在了平时,又怎会认错。

    周怀谨让林兆威带着人去医生那边,自己则赶到刚才那女孩指的那间教室,带着几个人,开始在废墟里寻找。

    褐红色的土里可以看到零星的桌椅板凳露出来,昭示着在地震和泥石流发生前这里曾是一个教室。

    而在地震之后,这里变得残破不堪,那下面有他最心爱的女人和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女童。

    特种大队的队员们此时都太过明白,那个还没有被救出来的人,对于他们周队,有着怎样的意义。

    他们从未见过周队这样惊慌失措。

    众人齐心往下挖着,废墟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击声。

    咚咚!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敲打桌面或是椅子。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秒,包括周怀谨。

    他失控地立刻冲过去,推开那个声音传来处正在搜救的队员。

    他大声喊:“七月,是不是你?七月!!”

    废墟下,传来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

    周怀谨的心里一阵狂喜。

    他相信是顾惜朝,一定是她,并且她还好好地等着他。

    他的动作是那样快,又是那样轻,生怕慢了一点,会对顾惜朝不好,又怕刨得太快了,会引起周围塌陷伤到她。

    他就那样,一点一点地刨,指尖的鲜血渗进了泥土间,和泥土混在了一块儿。已然分不清哪些是土,哪些是他的血。

    渐渐地,一张老旧的木桌露了出来,偶尔有咚咚声自桌下传来。

    似乎在说,她无恙,她安好。

    众人一起努力,沿着木桌的边缘将土刨开。桌子挡住了大半的泥土,在桌下形成一个空间。

    因此将泥土清理掉之后,大家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抱着一个同样娇小的女孩,蜷缩在桌下。

    一个让人感动却也心疼的场景。

    他爱之入骨,也恨之入骨的她。

    他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她。

    顾惜朝就在那里蜷缩着,可怜地、小小地蜷缩成一团,一如上次在大火的使馆中,周怀谨看到的她。

    场景何其相似。

    顾惜朝也抬眼看周怀谨。

    她看见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温存,两人已近在咫尺,却恍若一梦。

    顾惜朝听见周怀谨冷着声音,咬牙切齿道:“顾惜朝,你兵法学得好啊!”

    顾惜朝不明白周怀谨的意思,只是用一双水眸望着他。

    周怀谨的声音更冷:“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听他这样说,顾惜朝委屈得直掉泪。

    “我没有。我来支教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有接,我想你一定是在出任务,很忙。”顾惜朝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抹眼泪。

    他一定是误会她了,所以才这样对她说话。可没办法,谁叫她是有前科的人呢。

    顾惜朝更咽着继续说:“后来我想,你可能是比较忙。等事情完了,我再找你,或者你会找我的。也或许,你根本不想理我,我再赖着你,实在是太不好了。我来支教真的不是要跑,是部里有这个项目的时候,我觉得很有意义。只是那时我联系不到你,就没有跟你说。后来到了这里,孩子们都很可爱,我每天和他们一起学习,一起成长,也就没有联系你。我想等回去了,你有时间了,不烦我了,我们总是要见到的。”

    周怀谨的心随着顾惜朝的话语,越发压抑。

    他竟然误会了她。

    在她说话间,周怀谨已经紧紧地揽过她,狠狠地抱住。

    他在她耳边带着自责和愧疚放软声音道:“七月,对不起。”

    对不起,他竟然会那样想她。

    对不起,他竟然漏接了她的电话。

    对不起,他居然小心眼到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回她。

    她对着他解释时的语气,是那么怯懦,是那么小心翼翼,是那么讨好。

    周怀谨的心都要碎了。

    他将顾惜朝抱起来,她那样轻,轻得像一根羽毛,又是那样重,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让她黯然离开,也一定不会再让她受尽委屈。

    他的一句对不起,将她的泪惹得越发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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