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章、断线-《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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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琪妮所面对的,不仅包括鸿彬工业园的高层,还包括当地政斧部门、社团机构,甚至还有中央来人。她的身份很特殊,本是齐箬雪请来的心理干预专家,但她的工作所涉及到的专业可不仅仅是诊所里的心理医生那一套,而是涵盖了社会干预的各个环节。

    参与这一事件之后,她的专业水准得到了政斧机构的危机处理小组的重视,同时接受了这一机构的聘用,将提供一份读力的调查报告。她的处境很微妙,一方面,除了提供读力调查意见给危机处理领导小组之外,她不并受这些人的管辖,另一方面,她的专业再权威,也不拥有处理这一事件的任何权力。

    所以安琪妮的发言少了很多顾忌,非常直接。她的报告不像游方那样从最简单的说起层层推进,而是拣最难听的先开口——

    她首先提了三条建议,是关于整个宏观制度变革的,在场的有一半人脸色都有发青。安琪妮随即把话往回一收:“这是在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需要改善的内容,但今天的事件应该成为一个契机,杜绝它产生的土壤。……就事论事,我还有四条建议,是关于直接关闭鸿彬工业园的社会成本与法律环境分析。”

    这话一出口,在座的另一半人脸色也全黑了,等到她讲完才缓过一口气来。安琪妮等于在问所有人,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彻底解决这一孤立事件,以及从法律上采取措施的界限。

    她又讲了四条建议或者说是四种情况的探讨:按最简单的思路,就是直接把鸿彬工业园关了,但是会造成什么样的社会压力与动荡,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是什么,需要支付的社会成本有多大,与法律规定有何冲突等等分析。

    讲述了前七条建议之后,接下来就进入到解决问题的具体环节,安琪妮一共提出二十五条建议,由难到易排列。从必须由外界干预强制鸿彬工业园采取的措施开始,过渡到鸿彬工业园自身付出多大成本做出改善,最后以不需要成本的内部有效调整措施结束。

    这也是一种表述技巧,如果一定要以江湖术来形容的话,就是人尽所知的“递台阶”。从上往下递,直到对方能够得着,然后再看对方上了台阶后还能走多高?

    从最难办的开始,眼下做不到?努力实现!接着谈眼下能做到的,但要付出代价,各种措施的代价分别有多大,能承受到什么程度?有哪些在现有的法律框架下,是必须承受的!最后,是完全可以做出的自我调整。

    在这种场合,这种报告的力度,是游方在鸿彬内部提供的建议无法比拟的。在座众人一开始是脸色铁青,渐渐阴转多云再转晴,到最后是连连点头,只有一小部分人苦笑连连。

    安琪妮的有些观点,游方也无法赞同,但大部分建议的思路,与他都是吻合的,两人交流了一夜的结果,心思不算白费。安琪妮做为读力调查报告人,发言有四十五分钟,然后将自己的报告提供给在座的所有人。这场会议,从下午一直进行到当天晚上,因为已有批示,要立刻拿出具体方案并且实施。

    值得一提的是,安琪妮在发言的最后还说了一句游方事先没想到的话:“我这份报告中的大部分建议,得到一位叫梅兰德的东方环境学与社会人文学者的协助,他是从境外赶来,接受鸿彬集团的委托进行过详细的内部调查,但是没有出席此次会议。”

    这话完全是画蛇添足,安琪妮毕竟是位老外不太清楚状况,这洋妞还挺仗义,没有忘了报告合作者的名字。游方以梅兰德的身份参与这件事,出现了两个不小心的意外,一件是一百七十多号人排队拜访来求定神水,另一件就是安琪妮的这番话。

    这两个意外的结果,是将游方本欲废掉的“梅兰德”这个字号传开了,风水奇人的声名不胫而走,在港台一带尤其是风水业内流传,评价当然也是毁誉参半,这些后话暂且不提。

    齐箬雪也在会议现场,她没有发言资格只是列席旁听,当听见安琪妮这番话时,很是诧异神色也很是复杂。就在这时,手机无声的震颤,她收到了助理吴琳琳的短信:“我已将梅兰德先生送到了车站,他托我向你转达歉意,不能当面辞行了。梅先生真好,还送了我一件最漂亮的礼物。”

    “梅兰德”走的这么急?齐箬雪这才想起那答应好的十二万还没给呢!她虽然不知道梅兰德提供给断头催什么样的风水报告,但从安琪妮的发言来看,他应该是信守了当初的承诺,没有把任何责任推到亨铭集团的头上。这小骗子为何走的这么匆忙,连钱都不要了?

    ……

    游方倒不是一定想拒绝这笔钱,告辞的时候断头催要派车送,他只说了一句:“希望谁接我来的,就让谁送我走。”结果吴琳琳开车送他了,齐箬雪还在开会呢。

    假如告辞时看见齐箬雪,游方并不介意问一句:“齐小姐,您的信封呢?”但是在别人面前就算了吧,无论齐箬雪在不在,他都一定要赶紧离开。

    且不说一等到晚饭点,还不知有多少人捧着水杯排队来求定神水,游方此时经不起那样巨大的消耗了,这两天两夜激斗、施法、劳神几乎没有休息。最重要的原因,他离开前甩的最后一招“捶岗惊人”,直接捶向了段德璋,捶完了赶紧溜,梅兰德这块招牌也不打算再要了。

    ……

    梅大师说走就走,断头催也留不住,回头就打电话联系伯父,是助理接的,告诉他段主席正在处理紧急事务。断头催要助理转告伯父,这边的事务也相当紧急,抽空回个电话。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段德璋亲自回电话了,问侄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一惊一乍的,是不是又捅娄子了?现在这个敏感时刻可不能乱来!结果断头催原封不动的转告了游方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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