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扶摇之山-《许你一世温柔:叶落无心作品精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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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门主,杀他的人是濯光山的紫清真人。”见孟漫满脸茫然之色,孟饶解释道,“紫清真人曾是濯光派的掌门,一心修道,从不沾惹凡尘俗世,数年前退隐山林,不问濯光派之事,所以好久没人提起他,你没听过他很正常,但你一定听说过他的徒弟,魏苍然。”

    这个名字她的确如雷贯耳。魏苍然,濯光派的掌门,江湖中最受尊崇的人,据说他不仅武功极高,修为极好,而且还容貌俊逸,一身清骨道风,“他是魏苍然的师傅,那他的武功一定特别厉害了!”

    “的确很厉害!只不过,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濯光山的无极峰闭关修行,怕是任谁都想不到,他会出现在林无烟的无烟居。”说到此,孟饶不禁讥诮地笑了笑,“一世清高的紫清真人,竟与林无烟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太有趣了!”

    的确有趣。然,孟漫并不在意这些“有趣”的事,她更加关心的是:“那副门主死了,现在谁接替他的位置?”

    “自然是,我。”

    同一个清晨,同一缕晨曦映照下,宇文楚天在房中醒来,睁眼没看见本应睡在身边的落尘,便快速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寻找。只见落尘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鞋子,地上还有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小尘!”他一步便冲到她的身边,双手近乎僵硬地轻触着她的脚。

    “啊!”小尘一声惨叫,他骤然收回手:“你的脚,怎么弄伤的?”

    她咬牙,从牙缝里挤出颤抖的声音:“不小心被石头砸的,好痛啊!哥,我恐怕好多天好多天都走不了路了,怎么办?”

    宇文楚天轻叹一声,轻柔地抱起她,走回房间,将她稳稳地放在床上:“你不想走,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何必把自己伤成这样?”

    她仰头,满眼期盼地望着他:“我跟你说我不想走,你会答应吗?”

    “会!无论你让我做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一定都会为你做,所以以后千万别做这种傻事了,记住了吗?”

    他正欲查看她脚上的伤势,却见她顿时笑靥如花,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腿跪在床上欢声雀跃:“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你什么事都会答应我的。”

    他顿时恍悟,叫道:“宇文落尘!你居然骗我!”

    “嘻嘻!又不是第一次被我骗啦,干吗那么大惊小怪?”她甜笑着将脚伸到他眼前,灵巧地晃动着,“刚才裘叔杀鸡给我们吃,我去帮忙,不小心溅上了鸡血,鸡血和人血都分不清,你可真够笨的……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楚天扑倒在床上,轻纱幔帐飘飘荡荡地落下,掩盖了床上扭成一团的一双人,却掩盖不住那无限快乐的笑闹声……

    幔帐内,他将她压在床上,灵巧的手指在她腋下最怕痒的位置寻寻觅觅。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想要避开那双让她全身奇痒无比的手,无奈她到底是小女子,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面对着从小练就一身好武功的哥哥,只能任由他欺负,在他身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哥,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她的笑声越来越弱,变成了轻喘,再后来变成了哀求。

    “你真的知道错了?”

    她猛点头:“真的真的。”

    “那你说说,你到底哪里错了?”

    “我不该说谎骗你,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见他的手又对着她伸来,她急忙躲避:“我再也不说你笨了,你很聪明,你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

    他的指尖毫不犹豫地落在她的身上。

    “啊……我以后再也不骗你说我受伤了,再也不吓你了。”

    他没有再继续欺负她,证明她这一次是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她拍拍心口,暗暗窃喜自己真是急中生智,否则真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缓了口气,她慢慢蹭到他怀里,深深地望着他特别好看的脸,又问了一遍:“哥,我们真的要留下来,不去苗疆了吗?”

    “嗯,裘叔说得对,现在正是乱世,兵荒马乱,饿殍遍野,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他顿了顿说,“等我们长大了,我有能力保护你、照顾你的时候,我再带你去。”

    “好!”

    门前传来一声轻咳声,是裘叔的声音。落尘伸手撩开幔帐,见裘叔正站着门前,一脸严肃。她低头看看自己,原来刚刚打闹时,衣衫被扯得凌乱不整,头发也散乱不堪,这副狼狈的样子,也难怪裘叔看不惯。

    她拢了拢拉扯中散乱的衣衫,下了床,跑到裘叔身边,欢喜道:“裘叔,哥哥答应留下来了,以后我和哥哥一定尽心尽力帮你打理药铺,帮你赚钱。”

    “你们肯留下就好。”裘叔欣然点头,抬眼看看宇文楚天,张口欲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道,“既然你们决定留下来,我明天便找人来盖间大房子给你们兄妹住。”

    “不用麻烦了,这房子够我们住的。”她道。

    “你们再长大些便不够用了。”

    ……

    宇文楚天和落尘留在了裘叔的药铺里。漂泊流浪了半年多,他们终于有了一个栖身之所,虽然没有了那片落英缤纷的桃花林,没有了父母温暖的呵护,可在这飘摇的乱世,他们有了裘叔,有了那一座长满奇珍异草的浮山,已是幸运。

    在清源镇那段年少的时光,很简单,也很充实。他们早早起床,和裘叔一起去浮山采药,学习医术药理,还帮着裘叔打理药铺。午后吃过饭,他们去后山的树林里练功,他苦练父母传授的剑法,她则抱着一本残缺不全的《九黎秘术》兴致勃勃地学。

    九黎秘术以灵力为基,就好比练武功要以内力为基础一样。只是修习灵力的方法与内力不同,需要吸取世间万物之灵气。书上说,扶桑暮水,苍云滴露,花团蓉雾,世间万物皆有灵气,引万物之灵气聚集两掌之中,编织灵网,结以法印,灵力便会融于眉心,渗入体内。灵术还分五行,并与星宿相生相克,故修灵之法极为难得,还必须有灵根之体才能修炼。她读得半懂不懂,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灵根,便随心所欲地练练。

    练到夕阳西下,他们一起回家。

    每晚,他们一起在书房读书,裘叔的书特别多,尤其是医书典籍,其中不乏珍贵的《本草纲目》全本,还有《黄帝内经》的誊抄本。宇文楚天喜欢读医书,而她则对苗疆的蛊术特别感兴趣,两个人常常挑灯夜读,读得太过专注会忘了时间,直到感觉腹中空空才发现天边的明月已经西沉。

    每当此时,她会去厨房煮两碗白粥,两人坐在书案前喝粥,粥虽清淡,品在舌尖却是丝丝清甜柔滑。

    她问他:“你每天吃我煮的白粥会不会腻?”

    他说:“腻呀,可是你会做别的吗?”

    后来,她每天努力学做各种饭菜,问他好不好吃,他答:“我还是觉得你煮的白粥好些。”

    “……”她抢过他手中喝了一半的鸡汤,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摇头笑了笑,合上书准备去哄她,免得她气坏了,晚上又要抢他的被子盖。结果他找了一圈,还是在厨房里找到她忙碌的纤小身影。

    彼时已是凌晨时分,月光隐隐淡去,天边荡漾着朦胧的灰白,她忙碌的背影就那么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口。

    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她做的饭菜都很好吃,但他最喜欢她煮的白粥,因为那纯净的清甜中有一种她身上独有的味道。

    花开花谢,一转眼便是两年过去了。

    时值六月,院子里新种的桃树落了花,结了果,嫩绿嫩绿的。失去父母的余痛犹在,却已慢慢淡化。毕竟,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和值得珍惜的人。不去心心念念着遗失的珍贵,而去记住身边的乐事,如此才能乐享此生,不负一世枯荣。

    这一日,天气比每天都要热,什么都不做还是满身热汗。

    裘叔有事出门了,宇文楚天也说有事要上山,还非要独自一人去。落尘知道,他独自上山是去见一个叫孟漫的女子。孟漫是药铺的常客,每隔一月便来药铺买药,她很漂亮,身段婀娜,风情万种,眉梢一挑、嘴角一弯就能勾走人的魂儿。于是,宇文楚天的魂便被孟漫勾走了。他经常和她单独去浮山见面,一去便是半日,回来时衣服上染着孟漫身上的胭脂气,怎么洗都洗不掉。

    想起胭脂气,落尘又去闻闻院子里晾晒的衣服,衣服刚刚干透,上面又渗出孟漫的胭脂味儿,她不喜欢这味道,便拿了衣服再去小河边和大娘们一起洗衣服。

    洗衣服的大娘们七嘴八舌地聊着天,有的说昨日谁家的儿子又娶了谁家的女儿,两人天天腻在房里,准能很快得个大胖儿子;有的说谁家的小寡妇又勾搭上了谁家的男人,去了浮山后的树林,大家便嗤笑一声。

    落尘听得半懂不懂,脑子里琢磨着去小树林能做什么,难道是采蘑菇?琢磨来琢磨去,不觉中又把宇文楚天的新衣服洗破了一个洞。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件衣裳了,都怪他的衣服上胭脂气太难洗,她反复洗都洗不掉。

    在河边洗完了衣服回来,落尘浑身是汗,便烧了些热水来洗澡。

    备好了水,她解开发髻,褪下衣衫,躺进水里,一身的燥热立刻被温水浸透,舒服极了。

    一阵她最不爱闻的胭脂气漫到鼻端,她知道,是宇文楚天回来了。彼时,她一只手正在往另一只胳膊上淋水,明媚的阳光下,少女初熟的身体散发着柔柔的光。她扭头看见宇文楚天呆愣地站在门前,看着她的眼神有种陌生的火热,她似乎有种不安,但又想不出为何不安。

    稍愣一下,他立刻意识到什么,转身要走,她急忙喊住他:“哥,你回来得正好……”

    他离开的脚步未停,她以为他没听见,又提高了些声音:“哥,这水有点凉,你再帮我烧些热水呗!”

    “嗯。”他应了一声,脚步还是没停,头也没回。

    过了好一会儿,她几乎以为他不会给她烧水了,正要爬出浴桶,他才慢吞吞地提了一桶热水进来,一手试着水温,一手将热水小心翼翼地倒进浴桶里。

    他的样子很专注,比看书、练功都要专注,专注得仿佛不知道她的存在。她狡黠一笑,伸手撩起一股水柱,直直地溅到他身上,等他从专注中惊醒时,青白的衣衫早已湿了一大片。

    “你!”他瞪着她,表情尴尬又狼狈。

    难得见到他狼狈的样子,她忽觉有趣,又泼了他几次。按常理说,以他的反应速度,一定能躲开,可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的反应迟钝得难以想象,转眼就被她弄成了落汤鸡。

    她笑了,笑得极灿烂,像全世界的花都在一瞬间盛开。他也笑了,他笑的时候,霁云淡去,红日潋艳,她的眼里唯有他的粲然一笑。

    “是不是很凉快?要不你也来洗一洗吧,很舒服的。”她挪了挪身子,给他留出一大半的位置。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似乎在认真考虑她的提议。

    她干脆直接伸手去拉他……

    “你们在干什么?”

    门外传来裘叔的叫声,打破了暧昧的宁静,裘叔的样子似乎很愤怒,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转为了平静:“楚天,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宇文楚天便随他出去。

    那个燥热的午后,裘叔和宇文楚天关紧房门聊了很久,落尘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也把自己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他们还没有聊完。她坐在房里缝新衣服,缝完了两个袖子,宇文楚天才出来。

    “哥,裘叔找你什么事啊?”她问。

    他的表情很奇怪,似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裘叔说你长大了,我不能再把你当成小孩子一样照顾了,我今晚就回自己的房间睡。”

    说完,他低头收拾他的东西。落尘一把抢过他准备拿走的衣物:“不行!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我的确答应过你,可是……”

    两年前,裘叔特意把房子重新修建,隔出四个房间来,他们每人一个房间,多余的一个做了书房。那时候,他们本应分房睡了,可是落尘每晚都会做噩梦,在梦里哭着喊着呼唤他,他担心她,故而谢绝了裘叔的好意,每晚陪着她睡。

    可如今她已经十二岁了,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他也将十五岁,懂了很多事情,纵使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纯如白纸,可在外人眼中,总是不合伦理纲常的。

    “……小尘,你长大了,以后哥哥不能总陪着你。”

    “为什么不能?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

    “我是你哥哥,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总要碰到自己喜欢的人,总要嫁人的。”

    “那我不嫁人了!”

    “你……”

    “我就要跟着你,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寸步不离!”

    “那如果我死了呢?”

    她想都没想就答:“我就跟你一起死!”

    听到这句话,他久久无法成言,感动于她愿意生死相随,也感动于她对他至真至纯的依恋,但这些感动的背后,他也有种深切的担忧,就像裘叔说的,她太过依赖他,这种依赖终究会害了她。

    他愿意照顾她,愿意一生寸步不离地守护她,可世事难料,若有一天他遇到意外,谁还能再守护她,真要让她追随他而去吗?他当然不想,他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为了值得她活下去的人。

    “小尘,我们是兄妹,不是夫妻,我们不能睡在一个房间,让别人知道,会说闲话的。”他坚定地道。

    “谁爱说就让他们说好了,反正我又不认识他们。”

    “裘叔呢?他怎么看我们,你也不介意?”

    “裘叔最通情达理,他才不会乱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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