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雾随月隐-《许你一世温柔:叶落无心作品精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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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跳下他的暗卫之一:“王爷,刚得到消息,萧潜已死。”

    “萧潜死了?”宇文楚天压下心口欲涌起的血腥,“他如何死的?”

    “萧潜欲回邺城与侯府兰小姐成亲,半路遇人暗杀。现在萧潜的尸首已送回邺城。”

    宇文楚天猛然看向身边的默影,默影懂了他的意思,当即跪地道:“王爷,此事与默影无关,也与主上无关。主上有命,邺城之事交由王爷,便由王爷做主,绝不可妄加干涉。”

    “查清楚是谁做的。”宇文楚天当即跨上骏马,“回邺城。”

    “是!”

    “我刚刚还听说,萧潜虽死,但兰小姐还是决定嫁给萧潜,明日成亲。”

    “影,马上给我备马,我要去找她。”

    一骑绝尘而去,千骑骏马立即紧随其后,扬起漫天尘沙。

    突然,最前方的骏马一个急停,马上的人滚下,跌进马蹄扬起的烟尘中。

    “王爷!”默影飞身下马,扶起额边冷汗滚滚而落的宇文楚天,“王爷!”

    她难以置信,这个生死一线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竟痛得全身发颤,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样子。她猛地想起,夜枭曾有过一种控制人的蛊毒,啃骨噬心,能令人痛不欲生,“是噬心蛊?”

    他按着心口,从齿缝之间逼出五个字:“曼陀罗解药。”

    默影马上想起他曾让她准备的曼陀罗药丸,她已让人去浮山取回了曼陀罗,只是这几日忙于对付夜枭,且距离月圆之夜还有些时日,她还未配出药丸。

    她稳了稳焦急的心绪,对手下吩咐道:“备马车,先送王爷去驿馆休息。”

    翌日,阴云压顶,凄风呼啸,喜乐声在风里破碎,传到耳中比哀乐还多几分凄凉。

    落尘穿上嫁衣,略施了些薄薄的胭脂,镜子里映着她的凤冠霞帔,满目璀璨,她轻轻一笑,容色绝艳。

    一直坐在一旁陪伴她的浣泠为她取来绣着鸳鸯的红喜盖,脸上非但没有半丝笑意,眼中还凝了泪:“姐姐,你再考虑一下吧!”

    她摇头:“我考虑很多遍了。浣泠,以后娘就靠你照顾了,你要多听娘的劝,她都是为了你能过得好。”

    “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惹娘生气了。姐姐,你在萧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一定多去看你,你也要常回来。”

    “嗯,我一定会的。”

    浣泠终于长大了,她也可以放心地嫁人了,嫁给萧潜——她曾以为自己喜欢过,想要托付终身的男人。然而,当消失的记忆重现,当烙印在心里的爱情重拾,她才懂了与萧潜初遇的那个夜晚,她为什么会被他吸引,因为萧潜那日穿的长衫上有竹叶,他手中的走马灯就像夕阳,她以为她喜欢上了萧潜,原来那斩不断的情愫是对宇文楚天的眷恋。

    她不爱萧潜,从未爱过,但她亏欠了他,欠他一世情,欠他一条命,她只能用他的“此生无憾”来偿还了。这样也好,她可以嫁人了,宇文楚天一直盼着她嫁人。她今日让他如愿以偿,以后他就可以放下对她的亏欠和责任,去追寻他内心真正的渴望。

    他和孟漫可以有个好结局了,很好,真的很好。

    转头看向窗外的墨竹林,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他为何没来呢?是不愿意看着她嫁人,还是一时脱不开身?

    兰夫人安抚好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的迎亲队伍,走进门,眼中也是泪光流转:“沙儿,你跟娘说句实话,你是真的想嫁给萧潜吗,还是为了我们侯府的存亡?”

    “我是真的想嫁。”她笑着,努力让自己笑得像个新娘一般愉悦,“过去想,现在也想。”

    兰夫人闻言,更是泪流满面,道:“是娘的错,娘误了你的幸福,早知你对萧潜情深至此,我何必……”

    “不,这样才好。让我什么都想清楚,自己做了这个决定,这样我才不会后悔。”

    “可是萧潜已经没了,你嫁去萧家就要守一辈子寡了。”

    “就算为他守一辈子寡,我也心满意足!”落尘嘴角含着笑,最后梳理一下并不乱的鬓发,优雅起身,缓步走到门前。

    兰夫人还是没办法眼看着她往火坑里跳,一把拉住她:“如果你哥哥让你不要嫁,你会不会听他的话?”

    落尘仍笑着,但笑容明显僵硬了:“他不会的。”

    兰夫人从衣袖中取出一方染血的丝巾,鸳鸯已被血染得看不出恩爱的模样,这正是当年她为他绣的那方丝帕,她记得,她将这丝帕塞进他怀中的时候,脸都红透了。

    接过丝帕,她的手抖得已经拿不稳:“这是……”

    “你哥哥让人快马急行三百里为你送来这丝帕,只说一句,让你等他回来。”

    手中攥着染血的丝帕,她再也无法冷静,胡乱抓着兰夫人的肩问:“为什么他让人送来这个,他人呢?他怎么没来?”

    “他……”

    “是不是他……他出了什么事?”她死死抓着兰夫人的手,十指都在颤抖。她早该想到,她是他最疼的妹妹,她成亲他不会不来,除非他来不了。

    “听说他原本想赶来阻止你,可他昨日受了内伤,伤势虽无碍,却无法长途跋涉赶来,所以让人送来这个。”

    “他的伤势如何,严重吗?”

    “你不必太担心,他功力高深,再重的伤也能养好。”

    她心下惦念,却也略略心慰,毕竟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什么伤都是可以痊愈的。

    外面的喜乐重复到了第三次,时辰已经过了。

    喜娘不顾阻拦,冲进来催促:“萧家的花轿已等候多时,再不出门就要错过吉时了。”

    远处的孤树,在斑驳的几片孤叶下又发了新绿。近处朱红色的亭子,落了新漆,又露了旧色。

    浣泠紧紧扯着她的衣袖不放,兰夫人也上前拦住她:“沙儿,你若不愿意,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萧家人带你走。”

    “娘,我已经决定了,没人可以阻止。若是有一日您能见到宇文楚天,帮我转告他:我心中只有萧潜一人,不论生死,今生今世我都愿伴他左右,共度此生。至于前尘过往,我既已忘记,也不愿再想起。”

    言罢,落尘在兰夫人面前跪下,叩了头,才蒙上喜盖,拖着及地的嫁衣走出侯府,走进那只有冰冷的棺材等待着她的将军府。

    昔日富丽堂皇的将军府,在这个大悲大喜的日子里,已然没有了色彩。门口的镇门石狮上系着白色的卷花,青石门楣,悬挂着白色的经幡幔帐,满目萧索。喜乐中,压抑的哭泣声隐隐传来。

    她就是在这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中嫁进了萧家。

    没有听到一声祝福,没有人与她拜天地,她直接被送去了灵堂,与新婚丈夫默然相对。

    新婚之夜,没有洞房,没有花烛,她一整夜穿着新娘嫁衣跪在萧潜的灵堂里,除了陪嫁的明心,萧家没一个人劝阻,没一个人过问。素白的灵堂,素白的幡帐,灵柩上通灵的玉兽表情狰狞地围成一个圈,好像一个轮回。

    望着守灵的白色蜡烛滴滴凝泪,她想,若是今日萧潜还在,他必定有很多话说,她便与萧潜说了一整夜的话,具体说的什么她没留心,反正也没人听得见。

    三更已过,她听见门外平稳的脚步声走过,紧接着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过来,急切地道:“二公子,吕侍卫来了,将军请您去后堂。”

    “这么晚了,他找我什么事?可是查出是谁杀了我大哥?”

    “他说,泞王灭了夜枭门!”

    “什么!”萧朗大惊道:“何时的事?”

    “昨日!”

    萧朗匆匆离去很久,她才想起呼吸,只为她听见了“泞王”二字。

    为了再多听到一点关于她的消息,她默念心咒,集中精神,运用听意秘术去感知萧朗。因为相距太远,她听不见,便强行催动潜藏的灵力,让耳力透过隐约的风声和枯叶落地的巨响,去聆听萧朗的声音。

    “夜枭的重楼埋葬于山崩之中,无人生还,就连孟饶,也没有出来。”她听见低哑的声音道。

    “夜枭的门主呢?”这一声惊呼不是来自萧朗,而是萧愈。

    “已经被杀。”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萧朗道。

    “具体情况属下不知,属下接到消息,宣国与无然山庄集合一批高手暗中聚集重楼,我带人赶去时,重楼突然燃起雷火,雷火爆炸之声诱发山崩,天塌地陷,重楼埋于山崩之中。”

    因为耗费灵力太多,落尘全身无力,后面的话无法听完,可仅有这只字片语也让她震惊异常。她震惊于夜枭被灭,也震惊于夜枭与萧家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暂且歇了一会儿,她又屏气凝神吟念咒语,继续聆听。

    正听见萧朗道:“短短一个月,霍家灭门,大哥被害,魏苍然被杀,夜枭被毁,这泞王果真名不虚传。”

    魏苍然被杀?落尘以为自己听错了,魏前辈远离江湖是非,怎么可能牵扯进来呢,是为了宇文楚天?

    “接下来便轮到我们了。”萧愈深深叹气,“宇文楚天扫平了所有的障碍,宣国的百万大军再无可抵挡,在生死存亡之际,皇上还整日沉迷淫乐……唉!若是凌王泉下有知,看到他的死换来这样的结果,不知是否后悔没有听我们的劝说。”

    “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办法除掉宇文楚天。”

    “你还有何办法?”

    “我们还有一步棋。”

    落尘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虚软地靠着萧潜的棺材。他们说的最后的棋子,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她?

    第二日清晨,落尘还未吃早饭,在萧潜的灵位前上了香,放了些新做好的茶果,退出了萧潜的灵堂,她合上房门,便见萧朗迎面走来。

    萧朗走到她跟前,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唤道:“大嫂!”

    她深深回了一礼:“今日是萧潜的头七,我想去庙里请高僧为他超度。”

    “我听说大嫂身子不适,还是不要劳累,在家里休养为好。大哥的超度法事,我自会安排。”言罢,萧朗对身边的侍卫道,“少夫人身染重病,需要休息,扶少夫人回房。”

    落尘后退一步,躲开侍卫伸来的手:“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走回房间后,又听见萧朗在门外吩咐着下人:“少夫人病情危急,快去请御医来,请最好的御医。”

    明心正端着早饭回来,听闻她病了,急急想要进门,萧朗却将她挡在门外。

    之后的几天,来为落尘看病的名医没有间断过,有些是名震邺城的所谓神医,有些是风尘仆仆从外地赶来的名医。当然,他们谁也诊断不出病因,萧朗又偏偏将她的病情描述得如同病入膏肓一般,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自然束手无策。

    落尘安静地躺着,一句不多言,她深知说什么都没用,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病入膏肓的女子的话,更重要的是,她其实和萧朗有一样的目的,希望宇文楚天会来。

    她想,若是他来,她就可以问问他,伤势可有大碍?该做的事可都做完了?他与孟漫有何打算?若是他不来,那便是真的来不了了,她无论如何也要去找他,不管他身在何处。

    兰夫人听闻她病重,和浣泠来看望她,浣泠难得的静默,眼中带着淡淡忧愁,看见萧朗时也垂着眉目少言寡语,已不再是从前活泼聒噪的兰二小姐。兰夫人还是从前典雅高贵的样子,除了略有些清减,没太大变化。她坐在落尘床边,理着她微微散乱的长发问:“怎么病了呢?可是在萧府过得不好?跟娘回家吧?”

    她动了动躺得有点僵硬的身子,微笑着道:“稍微感染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都是萧朗太过谨慎照料,小题大做了。”

    兰夫人陪她一下午,见她说话底气十足,精神抖擞,才放下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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